这乡下姑娘是什么来头？

    男男女女两两成对，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跳到一半，阮卿的手突然落入另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之中。

    她一愣，脚步灵巧地转了一个圈，白色的裙摆从上看像是一朵骤然盛放的白玫瑰花，转过头就对上霍德华琥珀色的瞳孔。

    “喂，霍德华，你在干嘛？”

    突然被抢了舞伴的尤里在一旁气得跳脚。

    这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和姐姐跳舞。

    又是一个软饭男。

    尤里尖锐地在心里面给出评价。

    “小鬼，跳舞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来凑什么热闹。”

    霍德华耀武扬威地丢下这句话。

    一反之前颓败的模样，霍德华今日显得神采奕奕。

    他棕色的刘海柔顺地落在他额前，琥珀色的瞳孔里塞满了细碎的星辉，剑眉星目，如同宫殿里面等待公主的王子，吸引不少在场姑娘的目光。

    “从前没注意，霍德华学长真的好帅啊！”

    “嚇！你不知道霍德华学长除了赌狗以外，还在学院的黄金单身汉榜上吗？”

    可惜霍德华脑子里面除了扭蛋机，最多的大概就是在阿比斯监狱里面和他度过大部分学校时光的穷凶极恶的犯人们。

    “亲爱的幸运女神，能和您共舞是我今晚最大的荣幸。”

    一个简单的旋回舞步，霍德华低下头，眼眸里盛满笑意。

    阮卿：“那倒不必，如果你能戒赌那当然是最好的。”

    “如果这是女神的请求，那我荣幸之至。”

    他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微笑。

    这赌狗正经起来还有几分姿色。

    阮卿脑海里面难得闪过这个念头。

    一支舞曲完毕，下支舞曲紧跟其后。

    阮卿第三次被人截胡。

    这次是伊莱。

    周围传来压抑着的抽气声。

    “我从未见过伊莱在舞会上邀请姑娘跳舞。”

    “这不是在选拔赛上大出风头的姑娘们，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我还看到尤里殿下和她在一起跳舞呢。”

    “啊！我失恋了呜呜呜。”

    在众多小世界里面执行任务的经历几乎点满了阮卿的社交技能，她很快就从惊讶当中调整过来。

    “你怎么有心思来这种聚会邀请我跳舞。”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图书馆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在阮卿的印象里面，伊莱彻彻底底是一个为了学习可以完全不顾脸面的人。

    这不是她夸张，自从阮卿和伊莱上了同一门光系法术课，伊莱就日日向她请教问题，还想方设法地约她去上自习或者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去一些实战演练课程。

    完全忽视了莉可还有死神的存在。

    “和你跳舞不一样。”

    伊莱的语气很冷静。

    不同于霍德华阳光的少年感，伊莱多了生人勿近的严肃和庄重，和伊莱说话就像是在博物馆欣赏雕刻成神明模样的大理石雕塑，生不出半分亵渎之感。

    伊莱看出了少女的疑惑，但接下来他说出了让阮卿震惊的话。

    “您就是智慧女神，每次和您说话，我都如同细心聆听神的教诲。”

    阮卿：？？

    其实也不必。

    伊莱还嫌效果不够炸裂。

    他专注认真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少女，透过他金色的瞳孔，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像是被金色的圣光包裹着。

    “和智慧共舞，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吗？”

    伊莱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好吧，除了学习，她能指望伊莱的脑子里面还装着其他什么别的事情呢？

    ……

    另一边，死神刚要迈出这座古老的城堡，就被提着裙摆追来的萝丝叫住。

    一把浑身戾气的剑噌地一声挡住萝丝的来路。

    是龙渊剑。

    魅魔少女微微喘着气，她理了理略显得凌乱的金发，猫眼一样的眼睛闪烁着纯真又无辜的光芒。

    死神没有回头。

    “请等我一下，这位先生。”

    萝丝的语气怯生生地，带着男人无法抗拒的娇弱。

    这是魅魔惯用的伎俩。

    她试探着向前走一步：“您还记得我吗？”

    龙渊剑散发的嗜血之气越发浓厚，几乎凝聚出一团浓厚的血雾。

    萝丝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深深的恐惧。

    她并不认为这个青年敢在学院内对自己怎么样，继续说道：“在那家夜总会，您和一位人族少女……”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年终于说话了。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却冷得刺骨。

    “我一直思考着，是不是因为我过于仁慈，所以才让你们如此放肆。”

    死神侧过头，露出半面英俊的脸颊。

    他的瞳孔深邃可怖，只有曾见证过无数的死亡的人才会有着那样漫不经心的冷漠。

    在萝丝惊惧的目光中，通道上通明的灯火尽数熄灭。

    刹那间这方长长的、辉煌的通道内刮起了旋风，撕裂着四周不知何时蔓延的沉沉黑雾。

    龙渊剑落在他主人的手上。

    死神一步一步向萝丝走来，每走一步，他身后的地板就跨啦一声断裂，坠入地底无尽的深渊。

    咯——

    一只沾着血，只剩枯骨的手像是萌动的种子，从地面咔嚓一声钻出，在地板上划出一条血淋淋的血痕。

    两只、三只，四只……成百上千。

    难以想象这奢华的宴会之所底下竟然满葬着如此多的枯骨和亡魂。

    他们簇拥推挤着，狠狠一把抓住了萝丝试图拼命奔跑的脚踝。

    萝丝捂着嘴巴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发抖。

    “不要——不要——”

    她大声尖叫。

    她后悔了。

    她真真切切地后悔了。

    “善于玩弄人心的魅魔，你的灵魂虽然充满罪孽，但本不应当提前坠入死亡的深渊。”

    死神的语气像是冰凉刺骨的刀刃，一刀一刀剜着萝丝的骨肉。

    还有悠远而诡异的钟声从地底传来。

    “傲慢。”

    属于神的审判开始。

    还有属于死亡的的丧钟。

    萝丝的头发开始脱落。

    “自大。”

    皮肤开始渗血。

    “冷漠。”

    大片大片的肌肤混着血掉落。

    “最后一条罪名——”

    “赐予你，妄图渎神。”

    一锤定音。

    话音一落，黑雾散退，白骨咯吱咯吱重回地底，通道内又恢复到之前灯火通明，极尽奢华的模样。

    青年淡漠地收回视线，仿若之前的一切未曾发生过。

    地毯上坐着一架东倒西歪，四肢分离的白骨。

    死神挥挥手，不再看那白骨一眼，抬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