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妄左手叉起盘中的肉块，放入口中，右手翻动书页，视线快速扫动，书上内容如一张张照片储存进她记忆中。

    维善见殿下只是机械进食，并非享受食物的美味，忍不住说道：“殿下，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蜂王上进是件好事，实力才是在地下城立足的根本，可云妄太上进了，她简直是个工作狂魔。

    她不是在训练，就是在清剿的路上，一些课程结束后的休息时间，也在蜂巢里视察情况，或是与一些老近卫蜂讨教问题。

    她有强大的天赋，又有远超常人的努力和毅力，她的实力和魔力呈几何倍增长，眨眼间就到了成熟期。

    如今蜂巢里除了长老，没有哪个蜂族魔力能及得上云妄。

    蜂王实力强大是件好事，可当蜂王过于专注提升实力，沉迷战斗，而忽略子嗣问题的时候，即便王蜜充足，蜂族也十分难受。

    他们想要蜂王殿下对他们授粉，那样他们才能诞下蜂卵，尽到近卫蜂的本分。

    可蜂王殿下，除了指挥战斗的时候，连正眼都不给他们一个。

    ……

    云妄说过她会当蜂王，哪怕当时是形势所迫——既然是她说出口的话，她就会当好这个蜂王。

    听到维善说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云妄笑笑说：“只是这种程度，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她用完食物，喝下口感发涩的蜂王浆，把书上最后一段文字看完，合上书说：“这些书要尽快还回去。”

    不然，她是喝不到甜口的蜂王浆了。

    维善说：“请让我代劳。”

    云妄点头，“麻烦你了。”

    维善脸上笑容加深，正要说什么，床底下传来一声：“唔~姐姐早安，维善早安。”

    晴流像只小猫钻出床底，揉着惺忪睡眼，他嘟囔道：“维善你要代劳什么，姐姐要做什么，我也可以帮忙。”

    维善扶动单片眼镜，“你昨晚睡在这里了吗？如今殿下不允许任何近卫蜂在她卧室过夜，你为什么在这里？”

    虽说问的是晴流，但云妄总觉得对方在问自己，她直接装傻。

    “嗯！”晴流重重点头，“睡在这里了哦，姐姐还只给我一个讲了睡前笑话，我还特意穿了这么可爱的一身衣服呢。”

    他灰棕色的头发凌乱翘起，如同鸟窝，身上是软萌的白色连体兔子睡衣。

    只是这白色连体兔子睡衣只可爱在表层，它裆部大开，露出里面的黑色皮质短裤和晴流裹满绷带的上半段大腿，胸前两道拉链，拉开一半，露出十分粉嫩的颜色。

    维善转头看向云妄，声音发闷地问：“殿下，为什么晴流可以在你面前这么穿？”

    他轻整身上的审讯官制服，“如果殿下喜欢这样的装束，我也可以……”

    云妄出言打断维善道：“昨晚他的睡衣很正常。”

    她示意晴流不要再玩闹。

    晴流把兔子睡衣恢复正常，他站到维善旁边，手肘捅他：“你要帮姐姐做什么事，我一起帮忙，我肯定做的比你好。”

    维善一指墙角堆满的书说：“交给你了，全部还去藏书阁。”

    晴流撇嘴：“我才不……”

    云妄：“那就拜托你了，晴流。”

    晴流立马拍胸膛道：“姐姐，放心交给我吧。”

    待云妄和维善离开卧室，晴流的娃娃脸立马垮下。

    他找来一辆推车，无聊的把书全部装上推车。

    粗心的晴流并没有发现，地毯下还有一本书，只露出一角。

    他用空间魔法来到长老殿前。

    叩门前，晴流有些犹豫，长老最近的气息有些可怕。

    晴流抬手敲门，表明身份，殿门打开。

    在虚幻金莲的环绕下，晴流将推车送入长老殿，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忘金莲，不敢抬眼看殿中央的人。

    晴流低着头，金色莲枝慢慢攀上他的双手，又被更多的莲枝拉回，他说：“长老，这些是殿下让我送回来的书。”

    前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你，回去，吧。”

    晴流听着那近乎是一个个蹦出来的字，他站在原地道：“您饿了吗？我长大了，现在身体很好，不会像幼年期那样，放一点血就晕过去……应该可以减轻一些您的痛苦。”

    他捋起袖子，正要解开手上的绷带。

    “啪！”莲枝猛地抽向他的手，令其停下动作。

    怜绮声音冰寒刺骨，“滚出去。”

    晴流低着头一动不动。

    怜绮：“别让我说第二遍。”

    晴流猛地抬头，圆润猫眼倔强地看向怜绮，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您就打算强忍食欲一直不进食吗？您不肯食用我的血，为什么不问殿下索要新鲜王蜜呢？至少新鲜王蜜您能尝出甜味不是吗？”

    “殿下是不一样的，您也看见了她怎么帮的维善，她连下层无名蜂的生活都要改善，她是最好的蜂王殿下，她会帮助每一个蜂族。”

    “您只要向殿下开口，说明理由，就算是编一个理由，她一定会帮您的！”

    怜绮看他，语气清寂：“晴流，我不愿欺骗殿下。”

    他叹气，金莲涌动，将晴流推出长老殿。

    “不必担忧我，我还有其他办法缓解。”

    长老殿大门在晴流面前合上，他胡乱擦去眼泪，双手重拍脸颊，直把脸颊拍得通红，又扬起平时的开朗笑容。

    门后，怜绮起身，他在魔法阵中央凝出一朵硕大金莲，这朵金莲延展出的莲枝缠绕着他赤裸的脚踝。

    他走出魔法阵，操控更多的莲枝，拿起推车上的书籍，走向藏书阁。

    藏书空间的阶梯展开，怜绮赤足踏上阶梯，莲枝熟练地将书籍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在外围书架停留片刻，缓缓走入书架深处。

    他站定在零号书架前，书架上没有任何书，只有三颗颜色不一轻轻闪烁着的光团。

    他将自己最痛苦的三段记忆，抽离出身体，藏在他以魔法凝聚出的藏书空间深处。

    怜绮注视光团许久，伸手探向第一个光团。

    只轻轻触碰，尘封记忆上的锁扣落下。

    “前辈，您说我让我的好朋友来看您，您就会告诉我您的秘密的！对了，我朋友呢？”

    “哈哈，当然会告诉你，你先尝尝这锅肉汤的味道。”

    “唔……”

    “别光喝汤，肉也吃几口，好吃吗？”

    “嗯，有种很好吃的甜味。”

    “当然了，你根本不是熊蜂一支，你我是同一支，只有我们一支才能欣赏得了这种美味。只要尝过这种美味，你以后再也吃不下别的食物了。”

    “诶？”

    “你刚才不是问我你的朋友在哪么，喏，你刚才还夸他吃起来味道很好。”

    ……

    藏书阁，怜绮跌坐在书架间，衣袍散乱。

    所有因饥饿产生的食欲，化成无边无际的反胃与自我厌恶。

    **

    同一时间，蜂王宫。

    云妄独自回到卧室，正要洗漱，她留意到地毯下的书籍，不禁对晴流的马虎感到无奈。

    她拿起书籍，见没有磕碰的地方，便准备将其归还至长老殿，否则明天的蜂王浆口味肯定还是涩的。

    如今云妄不是刚来蜂巢的她，独自在蜂巢内行走，或是前往长老殿，都无需近卫蜂陪同。

    云妄来到长老殿前，殿门感应到她的气息，自动打开。

    她持书走入长老殿，惊讶不已，怜绮竟然不在长老殿里。

    云妄注意到魔法阵前方的推车，中央的金莲，以及金莲下方，那蔓延至藏书阁法阵的莲枝。

    “在藏书阁么？”

    她站上藏书阁的法阵，进入藏书阁。

    藏书阁整体偏暗的环境下，金色莲枝宛如引路信标，格外显眼。

    云妄先将书放好，跟随金色莲枝，前往书架深处。

    莲枝蔓向更深的地方，她隐约听到了说话声，是怜绮的声音。

    云妄没有贸然前进，她细细感受了一下，并未察觉危险，才继续静悄悄地向前。

    她见到了怜绮的背影。

    他似乎很痛苦，跌坐在地上，身体前倾，所有金色长发倒向前方，本身便如同一朵盛开且妖异的金莲。

    他腰间金莲魔力印记染上淡淡的血色，没在长发间的双臂撑向地面，十指皆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怜绮长老？”

    云妄绕至怜绮身前，俯身察看。

    怜绮双目紧闭，额前有一个即将全部没入的光团。

    光团在接触到她视线时，立即全部钻进怜绮额心。

    一声压抑的低吟，尾音媚意十足。

    怜绮睁开金眸，眸底倒映出云妄的身形，他语气微钝，“殿下？你不该在这里的，我……唔。”

    他呼吸声加重，唇间溢出的断断续续音节不成句子。

    云妄关切问道：“怜绮长老，你情况看起来不太好，需要……”

    话语飘散在空中，云妄视野天旋地转，她没有对怜绮设防，被他突然的袭击压倒在地，双手被高举压在头顶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