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苏工被间谍祸害了, 还得要被咱们怀疑不成？我彭桂花把话搁在这儿了, 但凡是怀疑苏工人品的, 那都是没良心的, 要是咱们能被间谍的招数给忽悠得怀疑苏工, 那可真就中了间谍的计了！”

    彭桂花到底是宣传科的副科长，那嘴皮子可是利索得很，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那些人立马住了嘴，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了。

    是啊，彭桂花说的对，苏工在他们厂子的地位有多高，重要性有多强，那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的，间谍总是盯着苏工，那不恰好证明了苏工的重要性了吗？

    要不然的话，间谍怎么不去祸害别人？偏偏捡着苏工来折腾？

    这世道分得清是非黑白的人还是多数的，上面发下来的红头文件还贴在那里，白纸黑字写明白了苏红玉到底犯的是啥罪，再加上彭桂花的话，更加证明了苏清影的清白，于是舆论风向开始一面倒地倾向于苏清影。

    “我就说这事儿跟苏工肯定没关系，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咋可能跟间谍扯上关系？”

    “就是就是，老古话不是说了，树大招风，苏工就是太厉害了，那些人见不得苏工带领咱们变得越来越好，所以才对苏工下手的。”

    “从今往后咱们可得要保护好苏工，要是苏工遇见啥事儿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大打折扣了。”

    大家伙儿几乎都是一面倒地在夸奖苏清影，有那几个‘与众不同’，想跟大家唱反调的，也尽数都安生了下来——开什么玩笑，现在大家全都说苏清影好，他们要是敢在大家伙儿跟前瞎说话，这些愤怒的人绝对会把他们给好好呲儿一顿的。

    经过种种宣传之后，间谍苏红玉蓄意坑害封工总工程师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封工，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件事情，大家不停唾弃着苏红玉，对无辜被牵连受害的苏清影则充满了同情之意。

    “方正业，你这是长本事儿了？平常你是办事儿多妥帖一个人，怎么今天在这事儿上就这么糊涂？要不是方会长过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不声不响地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

    书房之中，彭进步虎着一张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方正业，一声叠一声地问着他。

    今儿发生的事情可真让彭进步给气得不轻，他是真没想到，向来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的方正业，竟然会出这样大的纰漏来，如果不是因为方贤德过来找他求情，彭进步恐怕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面。

    想到半上午时候方贤德来找他时候的模样，彭进步便气不打一处来——哪怕方正业在先斩后奏之后来找他知会一声，也比现在这样闷不吭声的要强。

    那会儿面对方贤德，自己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却还要想方设法安稳住对方的情绪，彭进步便觉得心累。

    看着怒气冲冲的彭进步，方正业低下头来，极为诚恳地向对方认错：“彭厂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当时也是着急了，害怕这事儿会牵扯到清影……关心则乱，还请您见谅。”

    这件事情确实是方正业的不对——彭进步是他的上级领导，依照正确流程，一开始他需要先跟彭进步打报告，然后让彭进步和刁成才交涉，得有正规的手续，才能下发红头文件。

    彭进步在知道这事儿后，第一时间补交了手续上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万一有人抓住了这一把柄，对方正业来说，那影响可就大了。

    看他认错的态度这么好，彭进步面上的表情舒缓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正业，我可以理解你，毕竟这事儿关系到你的爱人，你会如此紧张，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明白，现在你是封工的副厂长，因为先前的几件事情，上面的领导也非常看好你，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加应该严以律己，将方方面面的事情做到完美。”

    彭进步知道方正业和刁成才之间的关系，但是如果今天这事儿，坐在厂长位置上的人不是彭进步，而是其他的人，对方完全可以抓住越级报告这一条处理方正业。

    不管他当时有什么理由，不管当时他到底有多么着急，规矩就是规矩，他利用私人关系来处理工作上的事情，本身就是不对的。

    方正业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得有些不太合适，于是便低下头来，虚心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彭厂长，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瞧见他像是真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彭进步面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让方正业坐下来，对方就跟犯了错的小孩子似的，乖乖地坐在凳子上，那模样甭提多乖巧了。

    彭进步：“甭给我在那里装相，大老爷们儿敢做敢当，你现在这样是在干啥呢？”

    别以为他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来，自己就能轻易原谅他，不写个三千字的检讨书来，这事儿肯定过不去？

    方正业满眼无辜地看着彭进步：“彭厂长，我真得知道错了。”

    彭进步：“写一千字的检讨书，明天交给我。”

    方正业脸上的笑容变得诚恳了许多：“谢谢彭厂长，我会好好写的。”

    瞧着他这模样，彭进步笑骂道：“你啊你，歪心眼子怎么就这么多？行了行了，说正事儿，那个苏红玉真的是间谍？”

    方正业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确定，但她绝对有问题，刁部长说会对她进行深入调查的。”

    知晓未来只是方正业对于苏红玉的猜测罢了，他其实觉得苏红玉是间谍的可能性并不高，但是将这么一个对苏清影满怀恶意的人留在外面太危险了，她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可以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但凡有一次她成功了，就会对他们造成灭顶之灾，方正业赌不起那个可能。

    彭进步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大伯他们一家呢？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他们？”

    这问题有些敏感了，方正业认为方贤德他们并不是知情者，那一家人虽然会有些小心思，但是说要出手害苏清影，可能性并不大。

    “彭厂长，我认为，这件事情我并没有置喙的余地，他们是我的亲人，我的看法带有主观性，由我来提出建议并不合适。”

    彭进步朝着方正业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相信你的人品，说吧，你的看法关系到我如何处理他们一家人的问题。”

    说到这里，彭进步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你应该也明白，涉及到间谍的问题，他们与苏红玉之间的关系亲近，我不可能不处理他们的。”

    方正业想了想，回答道：“我认为他们并没有牵扯进间谍的事情之中，如果您真想要我的回答，我希望可以从严彻查他们一家人。”

    彭进步微微一愣：“从严彻查他们？”

    方正业点头：“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申请与公安局的同志一起彻查他们一家人，最后调查结果贴在宣传栏上进行公示，如果他们真的参与进去了，就把他们做的事情全都写出来。”

    听到这里，彭进步深深地看了方正业一眼：“你倒是想得足够远。”

    查到他们有问题，就将他们做的事情公之于众，那相反的，如果调查结果显示他们一家人没有任何问题，那肯定也是要在宣传栏上张贴出来的，这就等于用权威的声音告诉所有人，方贤德他们一家人也是无辜的。

    彭进步缓缓开口：“如果他们真得牵涉其中呢？你可想好了，如果只是我们厂子内部进行调查，如果有什么事情，那可能还瞒得住，如果让公安局的同志们介入，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解决了。”

    他们厂子内部的事情，大大小小的扯出来的问题总归是好处理的，如果的有公安局的同志牵扯进来，他们可就真不好插手了。

    方正业毫不犹豫地说道：“就让公安局的同志来查，保卫科的同志们配合他们一起进行调差，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暂且停了他们工作。”

    见方正业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来，彭进步倒是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行，那就依照你的意思来办。”

    方正业看着彭进步，突然又说道：“彭厂长，在调查之前，可否用播音喇叭告诉全场的工人们？如此一来的话，也可以让大家认识到我们对相关事件的处理方式？”

    彭进步深深地看了方正业一眼：“你倒是想得深。”

    说得好听是让厂子里的工人明白他们面对此类事情的时候是如何处理的，可这也是变相的一种保护手段，用这样的方法告诉厂子里的人，他们在认真调查，甚至连公安局的同志都参与进了这次调查。

    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之后，那就更加让人信服了，毕竟这可是公安同志也参与进来的调查，其中并没有任何的可操作性。

    “就按照你说的办。”

    彭进步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一来是因为方正业的面子，二来则是因为他相信方贤德的人品，对方也在厂子里做了这么多年了，工作一直兢兢业业的，他不会做出对厂子不利的事情来的。

    半下午的时候，厂子里的喇叭响了起来，彭进步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经过封城重工领导班子的讨论，现如今对方贤德一家做出如下处理。”

    “第一，暂停方贤德，许文静，方正堂，方正国的一切工作，第二，由公安同志与保卫科的同志一起，对方贤德一家人进行调查。”

    ……

    通过喇叭广播之后，封工所有的工人们全都听到了领导班子的决定，他们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猜测着方贤德一家人在这起案子里不知道扮演着什么角色，广播一出，舆论风向便分裂成为了两股。

    其中一部分人认为，方贤德一家人全都是被蒙蔽在鼓里面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苏红玉是个间谍，在这起事件里面，他们也是受害者。

    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却认为，方贤德一家人没什么无辜的，苏红玉既然是个间谍，平日里肯定会有不对劲儿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出来苏红玉的问题？

    大家各持一种观点，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便只能等着调查结果出来。

    转眼间便到了大年初二，原本开始阖家开心的时候，方贤德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他们被迫分开接受调查审讯，这个年算是彻底过毁了。

    不过这事儿却没有影响到方正业和苏清影二人的心情，第二天一大早，方正业就开车带着苏清影回了娘家去了。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苏天恩和柳絮果他们早早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方正业和苏清影回来了。

    方正业这个女婿当得十分称职，到了苏天恩他们家，他没有像是个大爷似的在客厅坐着，而是跑到厨房帮着柳絮果一起张罗，甭管柳絮果怎么说，方正业都没有离开，反而劝说着让柳絮果去陪陪苏清影。

    “妈，清影最近这段日子身上有些不太舒服，我一个大男人，对女人怀孕的事情也不太清楚，有些话她也不爱跟我说，妈，还是您去跟她好好聊一聊，她跟我说不着的话，兴许就会跟您说了。”

    现在柳絮果最关心的就是清影肚子里的孩子，听到方正业说苏清影最近因为孩子的事情肚子里不得劲儿，她也顾不得别的，将厨房的事情交给了方正业和苏清泉两个，自己脚步一转，回房间去找苏清影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苏清泉有些无语，他一边拉着风箱，一边幽幽地开口说道：“姐夫，我发现你现在哄人的手段可是越来越高了……”

    不止是哄人的手段高超了，他还特别能抓住人的心理，说的话全都能进了别人的心坎儿里去，最后反而让对方觉得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想做的事儿。

    越是跟方正业认识的时间长，苏清泉就越是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每见自家姐夫一次，就会有新一次的发现。

    “姐夫，你真得是太厉害了！我啥时候能像是你这么厉害啊？”

    方正业用菜刀动作娴熟地将鱼骨头剔出来，然后将用花道将鱼肉切成了漂亮的花型，嘴里则说道：“你长大了肯定比我更加厉害。”

    虽然知道方正业不过是顺嘴哄自己开心，可是苏清泉仍旧觉得十分开心，他傻呵呵地笑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悄声说道：“姐夫，我跟你说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方正业回头看着他：“什么？”

    “我二伯他们一家人好像被抓走了。”

    听到苏清泉的话后，方正业倒是没有什么意外——苏红玉和苏琪玉二人作为间谍都被抓了，苏天赐他们两口子不可能安安稳稳在家待着的。

    不过二房的事情却牵扯不到苏天恩他们一家，毕竟在这件事情上，苏清影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第288章

    “姐夫, 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模样？难道你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苏清泉以为自己说了这事儿后方正业会吃惊，结果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副样子活像是他早就知道了似的, 这倒是奇怪了，他在封工, 从哪儿知道这件事情的？

    方正业倒是也没瞒着苏清泉，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这事儿我之前就知道了。”

    听到方正业的回答之后，苏清泉啊了一声, 他仰起头来, 呆呆地看着方正业：“姐夫, 这是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也是出去放炮正巧瞧见的，那两口子家都没进门就被公安局的同志抓了，估计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夫妻两个被抓走了, 你是咋知道的？”

    天知道苏清泉为了这个秘密忍耐了多长时间，他连爸妈都没有说，就是想要等着今儿方正业带着苏清影回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姐夫, 结果自己姐夫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他到底从哪儿知道的？难不成昨晚上他也瞧见了那两口子被抓的一幕？

    大概苏清泉面上的表情太过震惊, 方正业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 有些好笑地说道：“我不但知知道他们被抓了，我还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抓了，清泉, 你想不想知道？”

    苏清泉立马回过神来,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眼巴巴地看着方正业：“姐夫, 你就告诉我呗？他们为啥会被抓了？”

    他可真是好奇死了, 昨儿瞧见这一幕后，为了保守秘密他谁都没告诉，自然也就没人跟他讨论他们为啥被抓了。

    “苏红玉让苏琪玉到机关单位外面贴你姐的大字报，结果苏琪玉被人当场抓获，因为你姐姐身份的特殊性，他们两人被当做间谍给抓起来了。”

    方正业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苏清泉事情的前因后果，听到了方正业的话后，苏清泉的嘴巴慢慢地张大了，好半天都没有能反应过来。

    不是，这些话的信息含量也着实太大了些吧？

    和苏清影一样，苏清泉有些不大敢相信苏红玉和苏琪玉两个人是间谍：“姐夫，会不会弄错了？虽然那两人确实都挺讨厌的，但是他们也不至于去做间谍吧？”

    停顿了一下之后，苏清泉忍不住吐槽道：“再说了，他们两个人的智商摆在那儿，加起来都不一定有我的智商高，他们做间谍？就不怕身份泄露了么？”

    在苏清泉的印象之中，做间谍的人至少智商是要过关的，那两个人都一副不太聪明的模样，谁还能让他们去做间谍？

    方正业：“……但他们做坏事儿被抓了个正着，或许他们的‘愚蠢’只是你所以为的罢了。”

    苏清泉想了想，也觉得方正业说的话挺有道理的，老古话都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两人背地里是什么样子。

    之前一直疑惑着的事情被解开了，苏清泉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不少，不过看着灶膛里面跳跃着的火苗，苏清泉又想起了什么来，紧张兮兮地问道：“那他们兄妹两个人是间谍，我二伯和二伯母也都被抓进去了，那我们家会不会受到影响啊？”

    甭管他们两家子合不合得来，可在外人看来，苏天恩和苏天赐两人是亲兄弟，苏天赐他们一家子因为间谍的事儿进去了，那会不会波及到他们一家子？

    瞧着他那紧张的模样，方正业笑了笑，开口说道：“你倒是不用这么紧张，这件事情不会牵连到我们的，毕竟他们想要害的人是清影，我们家是受害者，总不能是爸妈联合着间谍来害自己的闺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