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回过神来，这才忙跟了上去，等他走到急救室，一眼看见的就是围着病床，没有什么动作的几个医生和护士，完全没有急救的样子，反倒像是害怕着什么，而他妈……

    他的视线下移，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身影。

    他大步走过去，一边问：“医生，我妈没事吧？”

    华医生扭过头来，表情严肃，道：“邹先生，你妈的情况有些奇怪，看起来不像是生病，反倒像是……中邪了。”

    他也知道自己身为西医，说出“中邪”这儿子有多么的奇怪，因此表情免不了有些讪讪，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见邹文表情疑惑，他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他指了指床上的邹母，邹文便下意识的看去，然后这一看，表情变变得错愕起来。

    华医生道：“刚刚我正准备给病人降温急救，就看见她身上突然开始冒出水来……”

    这话听起来奇异，可是却是的确发生的。

    只见邹母躺着的那张病床，已经彻底被水给浸湿了，水从床单边缘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一声。

    而邹母，紧闭双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神色痛苦，双手双脚胡乱扑棱挣扎着，嘴里喊着：

    “救，救命——救我！”

    她的衣裳、头发，全丢已经湿透了，伸出来的手上也全都是水，这一幕不管怎么看，都充满了诡异。

    华医生治病强，可是中邪，他并不擅长啊。

    “你要不还是带你妈去找一些什么寺庙、道观之类的看一看？”他提议道。

    旁边一个小护士道：“你妈嘴里之前一直嚷嚷着什么我错了，放过我之类的话，你妈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现在被人家给缠住了啊？”

    闻言，邹文心中顿时一跳。

    华医生扭头瞪了一眼说话的小护士，轻咳一声道：“我们护士年纪小，有些口无遮拦，邹先生您别介意，不过……你母亲的情况，的确有些古怪，我们医院，怕是有心无力，没有办法救她。”

    而此时，床上的邹母突然停止了挣扎，她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大，露出死鱼一般的眼睛。

    “医生，病人安静下来了？”一个护士立刻开口道。

    华医生表情一变，大步走过去，伸手检查邹母的身体。

    邹母的身体，触手冰冷刺骨，而且湿哒哒的，就像是她整个人刚刚才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而她的心跳、脉搏，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准备急救！”华医生快速开口。

    他的确是不想，也不是很敢碰邹母的身体，可是现在邹母明显一副死亡的样子，他却也不能坐视不理。

    华医生双手交叠，开始挤压邹母的身体。

    “噗！”

    邹母嘴一张，吐出一滩水来。

    见状，华医生表情一变，再次快速挤压邹母的身体，然后便看见邹母嘴中不断有水吐出来，她胀鼓鼓的肚子，随着身体挤压，水的吐出，竟是慢慢的消减下去。

    而更诡异的是，她吐出来的水里，里边甚至还有水草，完全超出了众人所知道的常理。

    邹文听到有护士惊声道：“……这简直就是溺水之后才会出现的情况。”

    可是邹母送进来的时候，明明是因为高烧，身上衣服也是干燥的，完全就不是溺水的情况，而且，她被送进来的时候，肚子也没那么鼓，要不是亲眼见到她的肚子从扁平变得鼓起来，谁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邹文脑袋中嗡嗡作响，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刚刚医生所说的话。

    ——他说，他妈这是中邪了？

    不期然的，邹文又想起了下午在海滩上所发生的那一幕，他妈看见“乐乐”当时那惊恐的表情，以及不正常的反应。

    一时间，邹文几乎有些难以接受。

    他家乐乐不是和他妈走散，失踪的吗？为什么会死了？

    还有，真的是他妈害死了乐乐吗？

    邹文大脑一片混乱。

    他不算是个很坏男人，但是却的确是个没有主见的男人，甚至对于自己那个“傻女儿”也有些不喜，也想过要是她没出生就好了，要是他死了就好，但是那并不代表，他能完全没有任何障碍的接受他妈妈害死他女儿这件事情。

    “我妈妈害死了我的女儿？”

    简直荒谬！

    邹文让自己不要再去思考这些，他的目光落在正在被急救的邹母身上，垂在两侧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等他妈醒了，那么一切都清楚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并没有询问他妈妈的机会，华医生在努力半小时之后，终于放弃了，跟他宣布了“他妈已经死亡”了的消息。

    邹文脑袋浑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突然，急救室的大门被人从外边打开，一道苍老的身影冲了进来。

    “邹文！你妹妹他出事了！”邹文他爸表情慌乱的道。

    邹文从来没看见他爸表情这么慌乱过，便是当初乐乐失踪，他也只是长吁短叹了几天。

    邹文心想，邹琴出什么事，也没有他妈去世这一件更让人难过吧？

    然后，他就听他爸哭丧着脸说道：“他们说，说你妹死了！”

    邹文：“……”

    他第一反应，是他爸在开玩笑吧，还是说，有人打电话过来恶作剧了，一直到看见了他妹妹邹琴的尸体，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邹文觉得脑袋有些疼，甚至觉得眼前有些发白。

    “……我们发现的时候，你妹妹已经死了，她是溺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说话的人的表情十分奇怪，邹文最开始有些不懂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一直到对方说了邹琴的死因。

    邹琴竟是脑袋埋在洗手池里，就这样被洗手池里的水溺死的？

    “的确很不可思议，但是当时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的……我们发现她的时候，洗手池的水已经溢满出来了，她整个头，都埋在水里。”

    而经过检测，她的死因的确是因为溺水，腹部吸入了大量的水，缺氧而死。至于外力，他们不是警察，并不清楚，这一点，得警察过来检查之后才知道。

    不过……

    人怎么可能会溺死在洗手池里呢？

    因此，大家的第一反应，那都是谋杀，是有人杀了这个叫做邹琴的女人。

    只是邹文知道，的确是有“人”杀死了邹琴，但是却不是大家以为的人。

    “是乐乐……”他喃喃。

    他妈、他妹妹，都是被乐乐害死的，就像是邹琴说的那样，是乐乐回来报仇了。因为，她的奶奶、姑姑害死了她，所以她回来报仇了。

    那……那我呢？

    邹文心里害怕。

    那孩子，会不会也要报复我呢？

    一时间，邹文有些神经兮兮的，他看着四周，总觉得下一秒，似乎就会有一个小小的影子爬出来，就像是杀死他妈和邹琴那样，杀死他。

    ***

    谭兮是后来听到了有关邹家人的消息，乐乐的魂魄消失了之后，她找了警察，将河底将乐乐的尸体打捞了起来，她拿着给孩子立了一个坟。

    她当初报了警，指认邹家人害死了她女儿邹乐乐，因为当时有很多人都听见了邹母说的那些话，警察便往邹家走了一趟，然后就发现，邹家竟然有两个人死了，一个是邹母，一个便是邹琴。

    “……好像都是溺死的。”警察说。

    谭兮听了，有些出神，“是这样啊。”

    不过即便邹母已经死了，警察并没有把这件案子放下，当初他们都以为孩子失踪，现在才知道孩子是死了，再加上查到的一些只言片语，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当奶奶的狠心，把孩子给丢了，那孩子本来就傻，不小心跌到了河里，淹死了，尸骨最近才找到了。”

    “我听说啊，当时那孩子掉下去的时候，邹家那老太婆看着了，却狠心没有救人，活生生的看着孩子淹死在河里，所以人小孩这才回来给自己报仇了！”

    “我媳妇她三叔家闺女在医院上班，说当时邹家老太婆送去医院的时候，是发烧了，可是回头死了，死因却是溺死的，这果然是那孩子回来报仇了！”

    “所以说啊，这邹家一家人不积阴德，所以才有今天的下场，也是活该。”

    “就是，这一家子啊，真的毒透了，人虎毒都不食子了，他们家的人却这么狠心……”

    ……

    邹家所住的小区里的人，听到了一些风声，近来大家最热门的话题就是邹家的这些事，尤其是这件事还沾染了一些灵异色彩，更让人津津乐道，翻来覆去的说。

    邹家还活着的邹文、邹父，两人在小区里走过的时候，时不时都能看见有人朝他们指指点点，还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朝他们吐痰，一脸不屑。

    他们邹家，到这算是名声彻底臭了。

    邹文和邹父住了几个月，有些受不了这些鱼异样的眼神，便卖了房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等多年之后，谭兮抱着自己和安先生的女儿和以前的朋友说话，才听到了一些有关的消息，听说邹文父子两去了外省，没过多久邹父便去世了，而邹文，后来再婚，又娶了个妻子，但是再也没有个孩子。

    谭兮听着这些的时候，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对于她来说，在邹家的那些日子，就像是一场噩梦，而她，早就从那场噩梦里醒了过来，现在对于她来说，邹家早就是陌生人了。

    ***

    在邹乐乐的魂魄消失之后，姜叶将枯萎了的荷花杆，放到了小鲤鱼的池塘里，没过多久，那朵荷花竟然重焕生机，吐了绿芽，来年又开了一朵红艳艳的荷花，俏生生的立在池塘中，小鲤鱼没事便躲在荷花底下，往外边吐着泡泡。

    当然，这都是来年的事情了，现在这荷花杆才刚被放在池塘里了。

    最近协会那边，薛云他们和姜叶的联系有些频繁，薛云说，最近全国各地，鬼物作乱的事情不断发生，导致天地间阴晦之气不断的上涨。

    而阴晦之气一重，天地间魑魅魍魉，又有更多会出现，这完全就是一个循环。

    姜叶想到被姜衍之打跑的那家伙，眯了眯眼道：“那位玄先生的力量便是来源于天地间各种阴邪不详的晦气，晦气一重，对他来说大有好处……”

    也就是说，天地间晦气越重、越浓，那家伙的实力也就越强。

    所以，这些频频作乱的鬼物，说不定后边就有对方在作祟。

    “……我小叔他们也这么说！”

    薛云皱着眉说，然后又想起一事来，问：“姜小姐，您还记得尚良吗？”

    尚良？

    “没听过。”姜叶道。

    薛云有些哭笑不得，道：“当初沈持舟他们中了僵毒，其中尚良他哥哥尚优也中了，后来尚良得罪了你，把他哥带走了，找了其他人给他哥解毒，只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