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匆匆挂断的宋远哲,盯着手机跳转后的画面,一时竟有些哑然。

    “确认是她吗?”

    在旁静候的林瑜听言,把pad上宋毅发来的图片调出后,置于了他的眼前。

    “是的,和剧组那头已经了解过,今天没有排戏,这样时间也对得上,应该不是个误会。”

    照片里,罗生生挽住身旁戴着墨镜的男子,亲昵地举手喂他吃食。只见这女人面上堆着笑,倒是他不曾见过的开心。

    “哦。”

    宋远哲提杯又喝了口,入嘴是纯烈的伏特加,刺辣烧喉,但也最易上头。

    他想醉得快点,蒙混过时间,以此来跳过这段让他心生不爽的情节。

    其实宋远哲自己也明白,无论喝酒还是纵欲,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的把式。但用了这么多年,似乎还是它们最不耗费心神。

    “程念樟那边动作很快,连关联地名也做了屏蔽,宋少问您需不需要他帮忙,程念樟今晚买了别的词条已经冲上热榜,如果关联推送,这件事的曝光量很快就能上去。”

    林瑜转述的是宋毅原话,说时语气冷淡,看不出太多他自己的想法,但表情里眉目纠结,明显含着些对宋远哲状态的关切。

    “不用插手,闹大了对生生不好。”

    说完,宋远哲又饮了口酒,下肚后,垂眸对向杯中,长睫掩藏了这人此刻的目色,教人难从面相里分辨他的情绪。

    自从那夜落雪着凉,他便一直烧热难退。今夜总算稍好了些,糟粕却是一桩接一桩纷至沓来,自清早到现在,就没让他得过片刻安生。

    林瑜是傅云钦点的心腹,自宋远哲车祸负伤后,全权负责他生活的大小事宜,掐算起来,时间已逾叁年。

    喝酒伤身的道理,林瑜怎会不懂?但劝下了酒,还会有更伤身的事物来代替。治不了他的心病,什么劝诫听到耳里,不过都是些事不关己的风凉话罢了。

    “知道了。”

    顿了许久,林瑜最后只简单应承了这么一句,有些话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强咽下去,通通按下未表。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男人挥了挥手,屏退身侧。

    待关门声响,房内又独剩下他一个。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孑孓已变成宋远哲人生的常态。

    旧时的这座老宅里,宴客厅里总是高朋满座,围桌坐的是自己的父母和兄弟,那时黎珏、罗熹还有生生都在,大人们在席间杯酒相送,孩子们则在席下聊着少年人的日常……

    往昔仍旧历历在目,但看如今呢?

    如今的老宅空寂,除了住家的保姆和守门的爷叔,平日空置着也无人来住。宋远哲转身望向窗外无灯的夜路,恍惚间,似乎在这股漆黑中,看见了旧人们一个个离席的背影。

    真是谁也留不住,谁也带不走。

    “嘭!”

    精致的雕花酒杯被狠狠抛掷在地,与地砖相撞后,碎裂炸向各处。

    顷刻间,宋远哲的眼气里泛出一股狠戾,在冬日凄惶的暗夜中,显露出他内心寒凉的底色。

    —————

    与北境安城的隆冬不同,南国的广州在一月的天候,入夜也不过十来度,不冷不热,最是宜人的时景。

    melisa见到罗生生后,眼眸里总忽闪着一股莫名的笑意,完全不加遮掩。

    罗生生面皮薄,被她直勾勾盯着看,只觉得通身哪哪都不自在,不敢对视就算了,还揪着程念樟的衣袖,直往自己男人的身后躲,也不知在怕什么。

    不过这种状态没持续太久,melisa招呼完他们落座,便进到内间,决心去喊居老板出来迎客。

    趁她转身的间隙,罗生生拢上程念樟的耳朵,好奇问了他句:“她干嘛老看我?是你和她说过什么吗?”

    程念樟听言笑了笑,没有回她。

    酒保在他们来前就调好了一杯威士忌酸,侍应接过后,端盘放到了罗生生面前。

    “这酒是酸甜口的,你喝喝,看喜不喜欢。”

    程念樟说时提杯摇了摇冰,将酒递到了她的手中。

    melisa为人细致,上次他说要带她来喝这酒,今日还真就调了杯一模一样的送上。

    罗生生浅浅抿了口,就算掺了下口的柠檬和糖浆,还是遮不住基酒的冲感。她受不太住这种刺鼻,但听程念樟问起,还是默默点了点头,佯装喜欢地回了声“嗯嗯”。

    “小程程,老居来了。”

    小程程?

    刚才进门,melisa没单独叫过程念樟,现在猛然听她这么招呼,罗生生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他俩什么关系啊?小程程,小程程地叫,这死男人也不嫌害臊吗?

    想到这层,罗生生歪头对着程念樟就是一记眼刀。

    “她叫的是你?”

    程念樟听言,太阳穴蓦地开始抽动。

    “怎么又起脸子了?”

    台面下,这男人将掌心覆上她的手背,用力收拢捏紧,低声问完后,也没等她答复,直接牵着她起身迎向与melisa相携而来的居老板。

    “念樟,有一阵不见了,这位是?”

    “我女朋友,罗生生。”

    程念樟介绍完,罗生生瞄了他一眼,也有样学样地伸出了手,意图交握:

    “居老板,好久不见。”

    居老板是做夜场生意的,每日见的各色人等,数不胜数。他之前和罗生生只有一面之缘,当时她又化着浓妆,两人再见面,他只觉得这女孩有些眼熟,但具体在哪见过,现时实在是记不清楚了。

    “居某人眼拙,之前是在哪里见过罗小姐吗?”

    “海心沙,季浩然,柏悦的江景房,您回忆起来了吗?”

    罗生生语气活泼轻快,但多少有些磨刀霍霍宰牛羊的意思。程念樟低头侧目快速瞟了她一眼,拇指摩挲女人掌心,没有分毫对她无礼的责备,反而动作间好像还带着些鼓舞,提醒她身旁还有他在,尽管开口,不用多怕。

    这几个关键词一提,居老板恍然大悟。

    没想到程念樟的女朋友,居然会是她。

    这下多少……就有点搭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