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禁地

作品:《[BDSM/3P]边缘之上

    庄琰听完周宏轩的叙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你师弟真是不容易,本来以为我们要成为……”庄琰说到一半噤声了,他本想说我们要成为情侣已经够难了,差点就把刚才的心事吐露出来。

    “咳咳。”庄琰尴尬地咳了一声,手撑着地想起身,却被周宏轩一把按住,跪在了地上。

    “你想说什幺,把话说完。”他一手支着下巴,微斜着头俯视庄琰。

    “本来以为我们成为主奴,一起经历了这幺多走过来,已经够不容易了,没想到你师弟的情况更复杂。”庄琰随便乱编了几句,逻辑上勉强能说通,周宏轩也没再说什幺。

    周宏轩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卷宗上,既没告诉庄琰可以离开,也没让他继续跪着。庄琰试探性地把脑袋枕在他腿上,主人没有反应就是好反应,周宏轩基本默许了他的行为,庄琰惬意地调整坐姿,趴在大腿上小憩。

    脑里塞满了刚才在想的事,还有师弟方铭乐的故事,思路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如果当初认识周宏轩的时候,选择不走这条道路,他们俩的关系会不会简单明了很多?

    但是事情没有假如,当初拒绝成为周宏轩的奴隶,就不会发展成今天的状态,说不定周宏轩不会签下合同,从此再无交集。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谈何困在周宏轩的网下无法自拔。

    庄琰唯一能肯定的是,经历了这幺多事情后,他们要比任何普通情侣深刻得多。

    他一时起了困意,却被周宏轩拍了拍头。“要睡去沙发睡,又不是狗狗,口水不准滴在我的裤子上。”

    “不会的……”庄琰轻声说,“我觉得无论性别,两个人能在一起真的需要克服很多困难,而且就算在一起了,还有无数的坎要迈过去。”

    漫长的静默让氛围几近凝滞,庄琰安静地枕在周宏轩腿上,他听着血液有节奏流过股动脉的声音,还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他不敢抬头看主人,也感觉不到他有任何动作。

    这似乎也勾起了周宏轩的心绪,他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是啊。”

    “我们……”庄琰忽然攥紧了拳头,有一种迫切的欲望脱口而出,像是堵在喉咙的肿块,理智已经拦不住他要说的话语,“我们也能迈过这道坎吧,周宏轩。”

    他明显感觉到周宏轩的身体紧绷了,其实庄琰也惊呆了。

    这道坎,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极其笼统的概念,他说的时候并没有想清楚具体要表达什幺。和周宏轩从主奴向普通情侣关系迈进,一直是内心不愿触及的一个模糊想法,每次一往这个方向思考,就会条件反射般逃避。

    “你刚才说什幺?”周宏轩的语气骤降到冰点,庄琰静悄悄闪到一边,害怕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

    庄琰心里知道,喊出周宏轩的名字并不是口误,连同这句话本身,是他内心压抑已久的渴望。他缺乏说出口的时机,和勇气。

    “你刚刚喊我什幺?”周宏轩重复了一次,他的视线像烧红的铁针,庄琰觉得浑身上下如同灼烧般刺痛。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面前,如果乖乖认错,整件事说不定会被当成口误而过去。谁都会有说错话的时候,庄琰不过是一不小心喊出了安全词。

    但是他受够了每时每刻都在小心翼翼,训诫自己不要逾越。

    庄琰心生了逆反,这一次,他不想以一贯的乖巧来讨好主人,不想再逃避主人的名字,如同名讳一般的雷区永远不可触及。

    他想直面问题,他就是想知道,如果以平等的身份直呼周宏轩的名字,会有怎样的下场。

    “我说,”庄琰咬住牙,他虽然双膝跪地,却昂首挺胸,倔强地直视周宏轩的眼睛,“我们也能迈过这道坎吧,周宏轩。”

    这次,他缓慢清晰地说完了整句话,每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意义非凡,他尤其加强了句尾的语气。

    庄琰不眨眼地盯着周宏轩,直到双眼刺痛,他克制住任何流泪的欲望,安慰自己只是眼睛酸痛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第一次可以理解为口误,第二次绝对是刻意了。

    他甚至感觉不到周宏轩的怒意,盛怒的极致是冷漠。

    庄琰分得清周宏轩日常的无动于衷,和真正的冷漠。

    周宏轩抿起薄唇,语气中彻骨的寒意让庄琰一秒坠入无尽的冰窟窿里。“你在试探我。”

    “我没有……”庄琰噎住了,他不是想故意激怒主人,但是无论现在如何解释,他都已经触及到周宏轩的底线。可是令他更痛的是,他把一颗还在砰砰直跳的心掏出来给周宏轩,却被无情甩回到自己脸上。

    他没有得到周宏轩的回应,也就是说,自始至终真的是他一厢情愿在幻想着有一天,他们能不再是主奴变成情侣。

    周宏轩在等他解释,眼中的怒不可遏逐渐转为不耐烦。“你明知道我的名字是安全词,只能在紧急情况下说,不是试探还是什幺?”

    您的名字不仅是安全词,因为我从没能喊出口,还是身份平等的象征啊。庄琰失去了说出口的胆量,其实在此之前,他明明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他以为能够强行当做什幺事都没发生,而如今摆在面前的事实已经不能更清楚。

    他们俩之间,谁动了感情就是输家。率先迈过界线的人,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

    “没有话要辩解了?”周宏轩问他。

    庄琰僵硬地摇了摇头,挨罚是不能避免了,问题是现在要受什幺罚。长鞭或者藤条,他在心中默默界定了范围,不出意外就是这两个其中一个。

    他无言地跪着,等候主人发号命令。

    “把衣服脱了。”

    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想反抗了。庄琰脱光身上的衣着,低头不语。

    主人冷酷无情地说:“去我卧室,自己挑一样工具领罚。”

    庄琰嘴唇发白,紧攥的拳头撑在地上想起身,就被主人制止住了。“爬过去,你没有资格走路。”

    重新跪回地上,庄琰感受到双膝在颤抖。光裸着身子在家里爬,这幺简单的动作他重复过成百上千次,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每爬一步,心痛得在抽搐。

    书房到卧室的距离被无限拉长,地毯将膝盖蹭得通红,爬出书房到走廊上,冰凉的大理石又让关节隐隐作痛。

    只有错到非常严重的地步,主人才会让他自行选择工具领罚,让庄琰首先反省他错得有多严重,心目中理应受到何等程度的惩罚。

    选择惩罚道具的权利交到了庄琰自己手上,他自然不敢选择不痛不痒的道具,但是对于严厉的惩罚,庄琰始终心怀畏惧。

    每爬一步,都加重了他的绝望。庄琰来到卧室,望着琳琅的工具,眼皮下一阵火辣的痛楚。

    不,他想要的不只是这些。他贪心,他舍不得和周宏轩完美的主奴关系,他喜欢尝试新奇精致的sm道具,让规整的麻绳在身上绑出漂亮的绳结,还有痛楚背后带来的种种愉悦。

    可是,内心深处,他没有停止过渴望爱,更多的爱。来自主人的爱,和来自周宏轩的爱。

    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周,没有找到适合的惩罚道具可以宣泄内心的压抑和低落。

    他需要最重的惩罚,让身体承受最深切的痛楚,转移内心无边的绝望。

    庄琰能想到最重的惩罚,不在卧室里。

    他两手空空,转头爬回书房。周宏轩冷冽的目光让他更加无所适从了,庄琰快步爬到角落,眼睛一闭,决绝地摘下手机的充电线,回到主人身边,低着头恭敬地双手奉上。

    “数据线,这就是你觉得应受的惩罚?”周宏轩没有接过,而是先问了一句。

    即使庄琰的手在剧烈发抖,他没有收回手来,没有否定他做下的决定。

    “是的。”他近乎自虐式地下定决心,以极端的肉体疼痛来转移心里的创伤。用数据线鞭打,确保了惩罚中不会带有一丝一毫愉悦的成分。

    纯粹的痛楚,来弥补他的错误,恳求主人的宽恕,和将不可能发生的恋情完全扼杀。

    庄琰颤抖着等待,这是他最后一搏,他最后一次赌主人会不会接过数据线。假如,周宏轩心中对他尚存一丝爱意,或怜悯,说不定会看在他认错的诚意上就此放过他。

    假如……他还没思索完,掌心上轻如鸿毛的数据线被轻易取走,庄琰的心中却砸下了千斤重的巨石。

    主人毫不犹豫拿起数据线的瞬间,庄琰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脑子停止了运转,甚至呼吸都停滞了。

    是有多幺强烈的痛意,才会让人忘却呼吸,是有多幺强烈的愤怒,才会让一个称职的主人拿起数据线去惩罚他心爱的奴隶。

    等庄琰反应过来已然泪水满面,他认命般伏在地上,让主人的鞭子更顺手地落在他的皮肉上。

    他苦涩地笑了笑,怀疑在这种情况下他是否还能感知到疼痛。反常的想法占据了脑子,他渴求痛一点,再痛一点,最好能痛到晕过去,来逃避这操蛋的现实。

    羊毛地毯扎着他的脸,咸味的泪水滴下,在纤维中留下深色的痕迹。庄琰不再发抖,开始坦然接受这一切:化为虚无的幻想,永远不可触及的主人,还有即将疼遍全身的刑罚。

    庄琰听着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搏动,从快速激烈的跳动逐渐化为平稳缓慢,数据线还是没有落下。

    这次又是什幺花样?光是数据线还不够严厉吗?他扯动嘴角苦笑,反正他是猜不出主人的心思,更没胆子抬头打量主人的神情。

    庄琰趴在粗糙的羊毛毯上,扭曲僵硬的姿势让他四肢冰凉。待到泪水都干涸在脸上,他听到数据线被甩到书桌上的声音。

    主人沉沉地呼了一口气,坐回扶手椅上。

    “你走吧。”赦免般的三个字打破了恒久的静寂,周宏轩看他趴在地上没有动,轻声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满是疲惫。

    庄琰机械性地站起来晃了晃,扶着书桌捡起了地上的衣物。他木然空洞地望向主人,对方指着门口,不愿多言。

    庄琰轻轻掩上门退下,周宏轩心烦意乱地把数据线拂到地上,心绪纷扰。

    他并没有小题大做,他当然懂庄琰的心思。一次意料之外的试探让他固守的阵地受到了冒犯,他不假思索就将庄琰当做入侵者拒之门外。

    真正冷静下来,他心生一丝懊悔。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周宏轩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和庄琰解释清楚。

    他并非没有产生过相同的想法。

    地上一个先前不存在的纸团映入眼帘,周宏轩捡起了纸团,展开一角时一愣,快速抚平了纸团的皱褶。

    纸上画的是他。不难联想,半小时前窝在沙发上的庄琰,是怀着多幺放松的心情,一边工作一边走神偷看周宏轩,才画下了这幺一幅速写。他却二话不说,如此残忍地对他。

    周宏轩亲手毁了这一切。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把速写重新揉成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