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辰看来，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十四个队伍都不可能会全军覆没，他们都是从联合军各战区挑选出来的精英，且执行过多次任务，经验丰富，最起码也必须能有一两个队伍幸存下来。

    可白底黑字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特遣队全军覆没了，甚至连半点情报都弄不出来，退出来的所有人记忆仿佛被凭空抽离一般，面对询问一概不知，只记得自己进游戏之前发生的事情。

    七图那片针叶林像是思维黑洞，人一进去，记忆就会被抹除。

    萧辰敏锐地感觉到，目前的状况已不是单单作战部就能处理的了，必须联合技术部一起。

    “大意了。”萧辰自言自语地掏出通讯器，联系技术部总监尼克。

    作战部取得四图作战胜利后有点飘飘然，身为总指挥的萧辰也难以避免。但侦察七图失败的事情给他敲了个警钟，让他意识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战争不是游戏，对手也不是什么僵尸骷髅苦力怕，而是操控它们的人工智能。

    电话接通，尼克很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三更半夜的。”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是在睡觉。

    “总监先生，特遣队全军覆没了。”萧辰语气比较客气。

    “哈哈哈……”尼克一听，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睡意全无。

    萧辰听着他肆无忌惮的笑声，狠狠地捏了把手里的通讯器，咬牙说道：“他们执行任务的记忆都被抹除了，我想问问，是不是技术部的拦截出了空子？”

    尼克的笑声戛然而止，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进入七图的特遣队，有关记忆全部消失了。”萧辰耐着性子重复一遍。

    尼克一时失语，一方面是事实太离奇没反应过来，另一方面是刚睡醒大脑没转过来。

    半晌，尼克才说道：“我带人过去看看。”

    “好。”萧辰挂断。

    ……

    尼克带着专家去了作战部，从医生处了解完旧金山战区特遣第七队的状态后，跟萧辰讨论了个通宵，最后决定让特遣队全员修整12个小时，再由各战区的催眠师逐个进行催眠，看看能否唤醒部分记忆。

    同时，尼克紧急召开会议，商讨办法。刚设下的墙就被人工智能钻出个洞来，这锅技术部必须得背。

    然而，一天后，催眠师们的报告接踵而来，除了旧金山战区的克里斯蒂安无法进入被催眠状态外，其他人都是以失败告终。

    按催眠师们的说法，特遣队队员的记忆不是被潜意识隐藏起来了，而是被“物理”剪除。

    所谓物理记忆消除，在外行人看来多是靠钝器击打头部，造成脑组织损伤来实现，因此对于“a级记忆消除”等词汇，大多人脑海里都会浮现出某人被大锤爆头的画面。

    “……他们tm的在强奸我们的大脑！”接到消息的尼克在会议上大发雷霆，“他们走进来，拿走点东西，就跟进自己家一样。我们得好好反思一下我们内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技术部的诸位专家们被训得抬不起头，加班加点地升级防火墙和插件。其实他们也很无辜，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铁桶般的防御体系加上大脑天热的自我保护，会和豆腐渣似的一踹就破。

    连续三天，联合军的技术部和作战部都为此事焦头烂额。

    直到技术部有位年轻的俄罗斯黑客在大解完冲水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术语“后门”后，这件事才算有了头绪。

    他在第n次技术部会议上提出了“后门”这个设想，结果大家都不相信，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在人类大脑里开后门，从古至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不仅说明大脑内的所有信息对方都可以一览无余，甚至还说明，联合军有成员的大脑被人工智能占据了。

    那个人是谁呢？

    众人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聚集在唯一无法被成功催眠的克里斯蒂安身上。

    ……

    2022年12月，人类正式进入被人工智能破坏掉一切后的第一个北半球冬季。由于忙着恢复供电、生产、交通和社会秩序，供暖这一块捉襟见肘，致使大量亚寒带北温带居民叫苦不迭，想举家往南迁徙。

    从斯堪迪那维亚半岛到西伯利亚，从白令海峡到五大湖，寒流席卷一切，部分地区的气温达到了骇人的零下四十度，许多人只能缩在家里靠碳炉取暖，大部分生产也停滞下来了。

    截至4日上午，俄罗斯境内已有7人死于严寒。连战斗民族引以为傲的伏特加也救不了那些在凛冽狂风中瑟瑟发抖的可怜人。

    这恐怕是21世纪以来人类度过的最冷冬天。

    伴随着严冬到来的是民众们日益增长的不满，很多人都对这场与人工智能的战争抱有悲观想法，既觉得人类根本不是人工智能的对手，又认为联合军进展过慢，应该速战速决，可见非常迷茫、矛盾。

    而且，他们也对技术部和作战部表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态度，将技术部的博士们视为英雄，把作战部的玩家们看作蛀虫，只因为对游戏的成见。

    克利威和海王的死没能改变他们的态度。

    由民众的不信任带来的压力缓慢逐渐地影响着作战部的士气，开始出现“随便打打”，“混混就行”的声音。毕竟拼死拼活加班加点取得的胜利没能换来他人认可，意志自然会消沉下去。

    加上高层把目光都放在“防止大脑渗透”处，暗暗警惕地监视着与人工智能接触过的成员，更加加深了隔膜和不信任。

    此外，为防止渗透，十五图和四图的交易中心皆被清洗了一遍。

    当我带着队员们第二次走进十五图交易中心时，里头只剩下木牌和名字，牌子后不再有各色村民了。

    “全死了。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儿有很多村民。”我盯着木牌上的名字对身边人说道。

    队员们面面相觑。

    木牌上写着“制图师——王大山”，木牌后的座位是空的，丛林木阶梯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当初这位制图师还给了我两张地图，让我得以接触到海王和格雷兹，现在他死了，海王也死了，四图易主，格雷兹不知所踪。

    还有太二，他说他要去找格雷兹和小夜，也不知道找到没有。

    “老大，总指挥是不是要我们去七图。”晨曦对我说道。

    我摇摇头，纠正他：“不是我们，是我。”

    “我听说其他十四个队去过之后都失忆了欸，老大你能不能不要去啊？”陈小琳担心地说。

    我摇摇头，再次纠正：“不是失忆，是没能留下记忆。”

    卜鑫听完嘿嘿一笑，嘲讽道：“你小子记忆就没好过，当初北风的名字想半天没想起来，哪还指望你能记起啥？”

    “北风……你少提她！”我见他又往北风身上扯，赶紧打岔。

    韩馥郁那家伙自从吐了我一身之后，为了表示歉意，居然冲进我寝室内，给我洗了整整三天的衣服，搞得休假期间鸡犬不宁。

    好在休假结束，萧辰让我继续执行任务，不然她能一直洗下去。虽说我表面上拒绝，内心其实还是很happy的，至少不用自己洗衣服啊。

    只是，没想到萧辰亲自给的任务是要我带队去侦察四图针叶林，危险性实在是大。

    弄不好，自己就跟其他人一样失忆了。

    “先退吧。任务的事，我尽可能不让你们参与。”我打开讯息窗口，对队员们说道。

    “队长，如果有需要，我会放下这边的事情。”苏安夏回复我。

    卜鑫也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说：“实在缺人的话，我第一个上。”

    “谢了，兄弟。”我握住他的手，接着和队员们一道退出游戏。

    ……

    跟队员们透完信息后，我独自一人前往主教办公室汇报情况。

    办公室里只有萧辰和韩馥郁两人，huahvi另有任务，布朗尼基本上别想见到。

    萧辰在房间里踱步，见我来了，立即上前问我：“怎么样了？任务的事？”

    “他们没有意见，但我有。”我说，“这任务有一定的危险程度，我不希望我的队员们出差错，毕竟陈小琳的例子就摆在前面。”

    “唉，我就知道你护犊子。”萧辰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已经和其他方面协调好了，你可以另外选人，不需要用你的队员。还有，北风加入你的队伍。”

    我愣了一下，望向办公桌后对着镜子梳头的韩馥郁。她也听到了我和萧辰的谈话，放下梳子说：“把我当成队员指挥就行，不用有心理压力。”

    “不是，我还没同意呢！”我连忙说。

    韩馥郁微微一笑，用梳子敲着桌面说：“易欧逸同学，这儿你说了不算，我才是你领导。”

    靠，刚才还说把她当队员，下一秒又变成了她才是领导，玩谁呢？

    “韩馥郁小姐，你忘了你上次被入侵的事情吗？这个任务很危险的！”我恳求她。

    “没事，大不了再给你洗几天衣服。”韩馥郁继续举起梳子梳头。

    “你还提洗衣服这件事。就因为这件事，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咱俩的吗？说咱俩现在的孩子已经四岁了，入的美国国籍……”我被她搞的有点崩溃。

    “没事，只要监查部不管，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别说是孩子四岁，就算是抱孙子都无所谓。”韩馥郁不为所动，接着梳头。

    “噢，原来你怕的是监管部。那好，我可就直接对外宣称，你韩馥郁是我老婆了！”我用激将法激她，希望她能主动放弃参加任务。

    谁知道韩馥郁脸皮厚度顶的上十个卜鑫，愣是抗住了我这波攻势，说道：“没事，我妈天天愁我嫁不出去，你要是愿意入赘我大韩家，那还混什么联合军，马上回国成亲啊，吼吼吼吼……”

    我服了，我是真的服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气之下，我怒气冲冲地冲她喊道：“你丫的要我娶你，做梦吧你！老子要是娶了你这种女人，下半辈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萧辰见势不妙，赶紧让我们两个打住，把名单塞我手里说：“别废话了，选人吧。”

    眼见着北风是踢不走了，我郁闷无比，坐到椅子上挑选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