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我叫他相公 第59节

作品:《夫人让我叫他相公

    双眸像是清澈的湖水里倒映着星星。顾栾想,怪不得要起“星潼”为字,苍宇之辰,云起之水,自成一番美景。

    越来越可爱了。顾栾不忍心再逗她,找块帕子垫住碗,递到姚星潼摊开的掌心。还故意用手指勾了勾她的手腕,痒痒的,带有别的意味。

    姚星潼假装不知道,埋头吃饭。耳根却红的要滴血。

    顾栾坐在床沿,看着她一口口吃粥,咬酥饼,时不时伸手替她擦掉唇角的酥饼渣。

    斟酌一会儿,见她快把小碗吃空了,顾栾开口说:“冉树刚刚给韩大人换了药,他现在已经休息了。段飞党羽同意一致指认段飞,证据也已经全部吐出来。按照本朝律法,段飞被枭首是跑不了了。山匪在那晚就被剿获的差不多了,剩余几个跟段飞他们单独隔开,这样他就不能指认我们俩女扮男装男扮女装来反咬一口。”

    他又指指碗:“知道你没吃饱,但是不能再多吃了,少食多餐,不然伤胃。”

    姚星潼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往常都是要油嘴滑舌调戏她一番,不让她面红耳赤不肯罢手,今日猛地乖了,倒让人不习惯。

    她把碗放到桌上,比着手势:“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呀。”

    顾栾抱歉地笑笑:“是有一件事儿。”

    他握住姚星潼的手,在掌心细细摩梭,弄得姚星潼痒痒的。“是这样,墨无砚想见见你,问问关于林绣娘的……”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措辞,“身世。想着你与她同乡,能知道的多一些。”

    不等姚星潼回答,他又接着道:“你不想去就不去。问一个人而已,你告诉我,我再转告他也行。”

    她明白顾栾在歉疚什么。

    顾栾总觉得,姚星潼是因为他才卷入一场又一场的风波。如果不是他要锉皇后的风头,就算姚星潼拉一车腊梅花经过,皇后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如果不是他跟陆许明有情仇纠葛,姚星潼也不会有理由到南岭来,绑架纵火不会发生,她也不会躺在床上难以动弹……

    他表面上不说,整日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则心里背负的最多。

    她宁愿要一个没心没肺风风火火的顾栾,也不想看他这样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来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

    她不是也麻烦了顾栾很多吗?

    “墨老爷是你的朋友,也是我们这次的救命恩人。”姚星潼反握住顾栾的手,捏住他的拇指,有节奏地按压,眼睛笑成月牙,连做表情带用手比划:“知恩图报,我本就应该登门道谢的。只是我与林小针很熟,但关于林绣娘,我是听我娘说的比较多。”

    她比划的毫无章法,但顾栾就是能知晓她的意思。

    顾栾松了口气。

    其实林绣娘这事儿由他代为传话,完全足够。只是墨无砚于他既是朋友又是长辈,提出要见姚星潼,更多是出于对后辈的关心,人家落凤馆的掌印木牌都在姚星潼脖子上挂着呢。只是他最近太过敏感,一点也不想让姚星潼沾上和他报仇有关的事,才不自觉地铺垫了这么多。

    “那好,明天——不好,后天吧——还是等你能说话了。你再休息休息,那时候我陪你去。“

    “嗯。”

    姚星潼点头应下,忽然朝顾栾张开双臂,声音依然是沙哑撕裂的,却像裹了一层蜜般,“相公,要抱抱。”

    顾栾一愣。印象中,这么光明正大的求抱抱,还是第一次。

    他俯下身,把姚星潼整个搂入怀里。

    她伤口没完全好,顾栾两臂虚虚地环着,依然不敢用力。

    姚星潼的下巴刚好卡在他肩窝上。

    她吻了吻他的耳垂,忍着疼,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相公。对我,你不用怕麻烦的。”

    第51章 .

    51小孩子

    顾栾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表……

    按照约定的时间, 顾栾带着姚星潼,躲过他人视线,悄悄叩响了墨宅的大门。

    院子里, 步烟正带着两个小孩儿玩。

    为了掩盖她传声筒的身份,她以做工的名义, 定时到墨宅来。不光是墨宅,南岭城里其他老爷家她也去。

    在苏府里她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有眼头,做事利索, 不愁找不到事情做。

    自从她男人意外死后, 她一个人有时候带不过来两个孩子,会把他们带到墨宅里寄放, 等做完工了再回来领他们。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大一点, 五六岁的样子,捧着一根烤熟的苞谷, 边唱童谣边吃;另一个小一些, 还不会走路,被步烟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两个孩子都不怕生, 大孩子抠下玉米粒递给姚星潼, 小孩子则是睁着乌亮的眼睛, 滴溜溜地瞅着两人。忽然, 咧开没牙的小嘴, 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步烟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大孩子:“手脏呢,哥哥不吃。”

    担心童言无忌,被有心人听了去,步烟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保持了两人的伪装性别。

    “没事。”姚星潼接过小男孩儿捧给她的玉米, 放进口中,眯起眼睛,“甜的。谢谢你啦。”

    步烟怀里的小孩儿见哥哥得宠,连忙向姚星潼张开手,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姚星潼连忙接手过来。

    小丫头乖巧地趴在她肩头,浑身上下一股奶香味儿,用软软嫩嫩的脸蛋去蹭姚星潼。

    步烟无奈道:“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您身上还有伤吧,真是对不住。”

    她去训斥小丫头:“快点儿下来,不然阿娘要打你屁股了。”

    姚星潼乐呵呵的,抱着小孩儿颠了颠,“没事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孩子拢共没几斤几两重,抱的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她身上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现在主要是养,只要不做过分剧烈的运动就行。问题还是出在喉咙上。虽然能连成句地说话,但声线还是免不了偏哑,像是含了一口沙子。

    而且需得慢慢说,说快了嗓子会有血腥味儿。

    “你还挺招小孩子喜欢嘛,又是送玉米又是求抱抱的。”顾栾在一旁打趣道。

    姚星潼有些得意:“那是。我那些妹妹们出生的时候,谁抱都哭,单单我抱着不哭,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我带着一群小丫头们。我祖母看了生气,说我小时候混妹妹堆,长大了就要混女人堆,好的不学,净跟花花公子们学风流。”

    “胡说,明明是你招人喜欢,他们才黏你。”

    顾栾到底是担心姚星潼伤没好透。孩子再小,毕竟也是有重量的,硌着哪地方加重伤势就不好了。

    他从姚星潼怀里接过孩子。

    谁知,他才刚刚碰上小孩儿的咯吱窝,准备要把她挪到自己怀里,小孩儿撇撇嘴,眼睛里瞬间罩上雾气,“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顾栾手忙脚乱,又把孩子塞回给姚星潼。

    难得见他出丑,姚星潼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顾栾愤愤不平地看着小孩儿。他是胳膊上有刺还是怎么的,谁抱不一样啊,姚星潼怀里就比他的更香更软更舒服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过不管怎样,他感觉自己遭到了歧视。

    又跟俩小孩儿闹了一会儿。怕墨无砚等急了,步烟把孩子抱了回来,交给墨宅里的老妈妈,说等把大事商议解决了再一起玩也不迟。

    他们三人一前两后,去书房找墨无砚。步烟在他们前面一丈左右的地方走着。

    顾栾用手肘戳戳姚星潼,低声问:“这么喜欢小孩儿啊。”

    “喜欢呀,多可爱。”

    “喜欢的话咱们就生一个。”他俯身,在姚星潼耳边啄了一下,不自觉地带了点色气。

    闻言,姚星潼顿住脚,仰起头,认真地看着顾栾。

    “不要。”

    “嗯?”她表情很严肃,顾栾一时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姚星潼比出两根手指,一本正经地说:“要两个。”

    顾栾愣了一瞬,失笑。

    躺了几日,姚星潼本事见长,都学会主动逗他了。

    ***

    墨无砚如往常一样,陷在黄花梨木椅里,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墙上的美人像。

    尽管早已听说过苏贵妃如出水芙蓉。真正见到她画像时,姚星潼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她知道为何京城总是爱封这样的做“第一美人”了。

    第一眼要足够惊艳,时间长了要足够耐看,还要有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独特气质,让他们从众多美人中脱颖而出,是世间独一无二,成为众人乃至皇帝心头抹不去的朱砂痣。

    苏慕菱生着端正的三庭五眼,眼眸最是纯净,鼻头偏圆,显出娇憨的体态,浑身上下透出从小备受宠爱、不含心机的纯良,像一头在森林间奔跑跳跃的小鹿,永远是安宁快乐的。

    姚星潼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词来形容她:轻盈。

    样貌,性格,气质,心态。各方面都很轻盈,一如阳光下的泡泡。

    想来内里外在都是一等一的好,才能让薄情皇帝都对她念念不忘,世家公子为她孤苦终生,只为替她复仇。

    她心里划过几个字。

    红颜薄命。

    墨无砚清清嗓子,先照例寒暄一阵。

    “伤养的如何?”

    “已经快痊愈了。承蒙墨老爷关照,此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有机会报答,定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是姚星潼在路上打好的腹稿。她对墨无砚又敬又怕,敬他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怕他几十年积累

    下来在暗中潜伏的势力。

    “赴汤蹈火不至于。你没事,顾公子就没事,我在京城的眼睛就没事。一部分出于交情,一部分是为了自己,所以你不用太过挂怀。”

    “听说,你们县上有位姓林的绣娘?”

    “是。她有一个女儿,和我关系很好,叫林小针。”

    因为顾栾提前跟她说了墨无砚想要问的事。这两天,姚星潼一直仔细回想从小到大她跟林绣娘有关的记忆。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逃难、双女、绣工、温软、粗野……许多矛盾的点被发现,林绣娘身上仿佛裹挟许多秘密。

    林绣娘转变的太快,在她有对比意识之前就将自己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导致她以为她生来就这样。

    步烟颤抖着声音道:“还有呢?”

    姚星潼缓缓地,娓娓道来,将自己回忆起的事和盘托出。

    林绣娘是从外地逃难来的。来时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养大了,就是林小针。另一个才来没多久就丢了,比林小针小上几岁,还是个只会哇哇哭的奶娃娃。因为那个丢掉的孩子,林绣娘差点疯掉,县里人怕刺激她,以后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她刚来时气质很好。虽然蓬托垢面衣着破烂,但举手投足很优雅,吃糠菜时不像是在吃粗烂食物,而是像在品山珍海味。她说她是农夫的遗孀,一开始大家都还不信呢,都说她像大户人家流落出来的小姐。不过后来她手拿砍刀追着鸡满街跑,边跑边骂,大家又觉得她真是农妇了。

    因为绣活好,靠这个为生,所以大家叫她林绣娘。她也会修琴弦,县里谁的琴断了锈了都找她。一开始不要钱,后来大约是迫于生计,收点料工费,不过也不贵。

    洛鹤县里女子是不上学堂的,家里会觉得费钱。但林绣娘省吃俭用,一块铜钱掰两半花,硬是供小针上了学,说她得识字,不然对不起她……

    “哦对,她右手上有块疤痕,因为皮肤白,那块疤其实挺显眼的。我小时候去找小针玩,还问过她,她说是杀鸡时不小心砍的。当时没多想,后来回忆回忆,那印儿和刀刃留下的好像又不太一样。是椭圆形。”

    从她开口,步烟眼里就开始积蓄泪水。直到听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