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妍笑：“皙姐和沈导会做沟通。”

    乔皙笑着没再接。

    方雨妍又问：“棚呢？搭得很漂亮，预算超了吗？”

    乔皙走在前面：“应该是审美和比例做得不错，预算没超。”

    方雨妍道：“羡慕不超预算。”

    乔皙笑笑。

    沈醉在监看棚和副导演说话，见乔皙带着方雨妍进来, 礼貌起身。

    乔皙给方雨妍介绍沈醉和副导演：“这是沈醉沈导，卢新卢导。”

    方雨妍笑着打招呼：“沈导好，卢导好。”

    乔皙又给沈醉和副导演介绍方雨妍：“这是星光制片方雨妍方总。”

    副导演喊人：“方总好。”

    沈醉礼貌颔首。

    乔皙让沈醉介绍一下《见江山》基本情况，沈醉从善如流介绍。

    乔皙夸方雨妍温柔有1耐心情感细腻，很攒社交氛围地让沈醉找一段男女主对手戏素材给方雨妍看，说不定方总能提出什么宝贵意见。

    方雨妍做人不行，看人还是很准，她觉得沈醉这种出生在金字塔顶尖、骨子里带着骄傲的才子就算对乔皙一时兴起接了《见江山》，也不会乔皙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他面子朝哪搁？

    结果沈醉不仅听乔皙的把素材调出来给她看，乔皙问某段能不能调色，沈醉当真亲自动手调色，乔皙问某段能不能加光，沈醉当真亲自动手加光，乔皙又说调色了不如原版好，沈醉又恢复原版，乔皙说加光了不如原版好，沈醉又恢复不加光。

    甚至，乔皙问有没有果盘，她想招待方雨妍，沈醉都能让副导演端个果盘进来。

    种种种种。

    刺目显眼。

    乔皙、沈醉和副导演在说什么，方雨妍笑着点头。

    副导演忽然想起方雨妍是不是《雨霖铃》总制片，乔皙说是，方雨妍笑着应话。

    乔皙、沈醉和副导演又聊明天放假的事，方雨妍看似在聊天氛围中，看着乔皙和沈醉等人和睦的样子，她神识恍惚，耳边一声声回荡着吴霜说的话。

    “因为《见江山》在你手里两年没动静，在乔皙手里两个月开了机。”

    “你觉得乔皙担不起现在的位置？”

    “人乔皙几年不休年假，一休年假就能把《见江山》《洪荒》《晚街》同时搞定，人乔皙忙着公司一堆事情，大大小小项目都能到场安抚各方，你呢？”

    “既然你和林程快结婚了想把重心放到家庭上，那你就把《雨霖铃》交给宋仪。”

    “让你跟然后甩更多的戏？”

    “……”

    然后是晚上回家，她想给林程说《雨霖铃》被宋仪接手的事。

    方雨妍很清楚，林程和她在一起是基于她和乔皙在差不多的位置，吴霜偏爱她，她前途大好，她很爱很爱他。

    先前乔皙把办公室换到顶楼，林程就露出过端倪，那时，方雨妍告诉林程，这是吴霜的策略，吴霜让她卧薪尝胆准备捧杀乔皙。

    所以方雨妍不确定，如果林程知道吴霜拿走了她的《雨霖铃》，会不会翻脸，会不会……

    方雨妍有话对林程说，林程也有话对方雨妍说，两人欲言又止又同时开口。

    “你先。”

    “你先。”

    方雨妍素来让着林程，笑道：“你先。”

    饭桌上，林程顿了顿，尔后眼神满是愧疚地看着方雨妍，道：“我们分手吧。”

    方雨妍怔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仔细想想，好像又有迹可循，可她脑海嗡嗡麻麻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浑身力气只够扯扯唇角，声音颤抖：“原因。”

    林程留有余地地说性格不合，方雨妍不信。

    几下拉扯后林程忍无可忍吼了出来。

    他说方雨妍情绪化严重，总是疑神疑鬼，一天就24小时她要无数次顶他微信，他必须随时随地报备，出门和同事吃个饭还要给她录视频。

    是，方雨妍是爱他。

    可是方雨妍的爱像绑架，像一根绳子勒住他喉咙，他快窒息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方雨妍眼眶通红地问：“是不是因为乔皙？”

    因为乔皙搬到了顶楼，因为乔皙手里握着三个s+大剧，因为乔皙得到了吴霜的信任正式执掌权柄，而自己，一败涂地还被踢出了《雨霖铃》。

    “我和乔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怎么你总揪着不放？而且人乔皙身边有沈醉了，公司不都传沈醉是为了乔皙才接的《见江山》吗？”

    林程想表达自己和乔皙更不可能的意思。

    方雨妍哭着质问：“吃醋了？嫉妒了？是不是乔皙身边没有沈醉你就巴巴贴上去了？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选择和我在一起？”

    林程觉得方雨妍不可理喻，起身要走。

    方雨妍哭着抱住林程不让他走。

    林程甩开方雨妍的手，决然的关门挡住了方雨妍撕心裂肺的哭吼。

    “……”

    方雨妍收回思绪时，沈醉站在监看棚旁边和副导演说空镜的事情，乔皙站在监看棚角落接电话。

    乔皙，乔皙，乔皙！

    她好好的世界被乔皙七零八碎地扯落在地，乔皙作为罪魁祸首凭什么安然无恙和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岁月静好？

    方雨妍看着果盘里明晃晃的水果刀，看着乔皙的身影，含泪的眼眨了眨，随后，她捞水果刀起身，走到乔皙近旁，猛地抬手举刀朝乔皙脖颈大动脉刺去！

    乔皙余光瞥到但已闪躲不及。

    沈醉余光瞥到骤地攥住乔皙手腕把乔皙带到自己怀里，方雨妍急红了眼手和刀都跟过去，沈醉扛住方雨妍的手朝旁边甩，怎想疯子的爆发力非同寻常，拗足全身的劲将刀扎进沈醉胸膛。

    顷刻，尖叫声，嘶吼声，报警声，脚步声，怒骂声乱成一团。

    方雨妍被副导演制伏住。

    乔皙语速飞快尾音发颤地安排现场，让沈醉坚持。

    沈醉眼皮翕合，嘴唇发白，他靠在乔皙身上的高大身躯着力不稳地晃了晃，倏而直直昏倒在地。

    人证物证俱在，公安局立案很快，立案之后，正式对方雨妍进行了刑拘。

    审讯伊始，方雨妍装精神失常，嘴里不停喃喃“雨霖铃”“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我是质子哈哈哈质子”，架不住预审警察经验丰富明察秋毫，几个关键问题一敲，方雨妍情绪当场崩溃。

    对啊。

    自己和乔皙明明差不多时间进的公司，唐素为什么偏爱非科班出身经常和她顶嘴的乔皙而不是听话做事科班出身的自己？

    吴霜因为唐素厌恶乔皙，偏偏吴霜让方雨妍做每件事的标准和目标，都是乔皙。

    林程，唯一一件别人看起来是她赢了乔皙的事，事实呢？

    林程跪在地上苦苦挽留乔皙，乔皙毅然决然绝不回头。

    明明乔皙自私自利性冷淡林程追她宠她她对林程纡尊降贵得牵个手都像恩赐，自己对林程百依百顺满眼爱意。

    是，林程是对她温柔体贴模范男友。

    但只有她知道，无数个晚上，林程分明就躺在她身边，嘴里喃喃的梦话却是“乔皙”“原谅我好不好”……

    为什么？凭什么？

    她明明很好很优秀，为什么要遇到一个明明什么都不如她却莫名抢走她所有光环的乔皙？

    乔皙配吗？不配！所以乔皙就该死，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

    方雨妍崩溃宣泄的情绪成为警察笔下完整闭合的口供和证据。

    夜幕被闪电拉出条宽而亮的口子，但仅拉了那么一下，又悄无声息归顺为夜幕。

    城市另一端的医院。

    把沈醉送进急救室那一刻，乔皙差不多想完了自己这一生。

    要是沈醉有什么问题，《见江山》是拍不下去的，拍不下去又无人接手，对赌就凉，对赌一凉，吴霜凭什么偏爱自己？于是她刚搬上顶楼就要失业，昙花一现莫过如此。

    圈内很多人信命，然后就会有她命中带煞的传言，不会再有资本方愿意用自己，也不会再有公司愿意签自己，她大概率会转行或者回家接手爸爸的生意，但这两个选择她都得从零开始，又是筚路蓝缕。

    最后是沈醉。

    乔皙是个决断素来迅速的人，她能用最短的时间获取最有效的信息，然后以次要目的为主要目的让路的原则精准做出判断。

    比方上一阶段，比起爱情，她更需要工作上的突飞猛进以突破事业瓶颈。

    比方这一阶段，事业步入一个大时期的正轨，如果那个人是沈醉，如果沈醉也喜欢她，那么她不介意步入一段或许会有坎坷有拌嘴但总体来说甜蜜向上的爱情。

    可这一切，在沈醉送进急救室这一刻，可能都要结束了。

    还有沈家。

    要是沈醉有什么问题，沈家一定会秋后算账，自己大概会卖房卖车虽然杯水车薪但努力去平息沈家人的怒意，毕竟在自己组里出的事情。

    可沈醉事都出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乔皙思绪飘荡，转而自责。

    在方雨妍带岑萌去荤局的时候她知道方雨妍有多坏，但名校毕业、星光制片人、《雨霖铃》总制片，怎么至于在片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举刀。

    乔皙记得余光瞥到那一眼，方雨妍刀尖对准了自己脖颈大动脉。

    要不是沈醉那一拉，乔皙不敢想象后果。

    要不是沈醉把自己护在怀里，乔皙不敢预设。

    急救室进行中的红灯醒目旋转。

    乔皙想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她努力在休息椅上挺直背脊保持姿态端庄，思绪却随着眼眶里的泪意再次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