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传奇纯爱版(10)

作品:《寄印传奇纯爱版

    【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作者:楚无过2021年3月7日一九九八年的秋天黏稠而漫长。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我总忍不住往家里跑。

    基本上每次都能碰见母亲,要么在车棚里,要么在校门口的柳树下。

    起初她还问我请假了没,后来也懒得再问,只是叮嘱我:「小心赵老师找你算账」我自然不怕什么赵老师。

    然而那一路上大段大段的沉默,却让我在破车上坐立难安。

    记得瞪视着周遭无边的黑暗,我一口气要憋上好久。

    风从新翻的土壤缝隙中窜起,拂过我汗津津的脑门,抚起母亲黑亮的长发。

    偶尔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宛若夏夜池塘边转瞬即逝的萤火虫。

    也只有到此时,我才会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路灯一如往日般木讷,环城路一如往日般漫长,我苦心经营的如簧巧舌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不说话,母亲也不说,她像是十分享受这难得的清净。

    有一次她突然爆笑起来。

    我问咋了。

    她嘴上说没事,自行车却抖得七拐八弯。

    直到家门口,她才问:「你一口气憋多长时间?」我装傻说:「啥?」她笑得直不起腰:「听你都不带换气儿,老这样还是回去练长跑得了」终于有一天,班主任对我说:「跟你妈商量好,要住校就住校,要回家就回家,你别三天两头来回跑嘛」理所当然地,我卷铺盖滚回了家。

    这为呆逼们的嘲讽术又增添了一道符咒。

    而先前头上的豁口已经为我赢得了一个老秃逼的绰号。

    该绰号如此响亮而又落落大方,以至于去年春节同学小聚时,大家说的第一句话都是:「操,老秃逼来了」记得拆线的第二天,母亲给我洗头。

    她抱怨我的头发真是臭不可闻,洗发水打了一次又一次却老是不起沫。

    当顺脸而下的水终于没有那股咸味时,母亲才算心满意足。

    她转身去给我取毛巾,因为隔着澡盆,不得不弯下了腰。

    我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就看到了她撅起的屁股。

    一时间,脑后的伤口又不可抑制地跳跃起来。

    如果说这个秋天有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那就是女教师厕所偷窥事件了。

    在与受害者的丈夫同场竞技两圈后,嫌犯王伟超终被擒获于新宿舍楼肮脏的被窝里。

    据说当时他脚上的回力鞋都没来得及脱下来。

    王伟超为此获得了一个记大过处分,理由嘛——夜不归宿。

    在厕所事件上冒险获得的成功,导致了后来王伟超更为大胆的举动。

    九十年代席卷全国的下岗浪潮中,依托三线建设发展起来的平海特钢首当其冲。

    心思活络的,大多自谋出路。

    作为钢厂子弟,父母停薪留职外出创业,让王伟超无疑成了条撒欢的野狗,急于四处发情的他,毫不掩饰跟女人「交配」的渴望。

    钢厂很大,家属区也很大。

    呆逼说,王伟超那次的偷窥行为并没让他看到什么,倒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厕所里,只有女人才看得到男的鸡巴,男的根本看不得到女人的屄」就是这样,那个秋风飒爽的午后,两二货走在厂区空旷无人的巷道里,所进行的逼屌话题使他们身体热气腾腾。

    头顶的阳光,无边无际地铺展开去,白得耀眼,仿佛欲望泛滥成灾的镜像。

    后来,在一处门可罗雀的店铺前,王伟超说买包烟,进了店里却发现没人。

    于是隔着柜台,王伟超朝里不经意张望了一眼,随后呆逼就看到了他神秘的招手。

    然而,呆逼的兴致勃勃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从柜台后面侧门看到的情形,使他大失所望。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正坐在后堂躺椅上打盹。

    女人白白净净,屁股很大,胸脯蓬勃的不像话,嘴角似还涎着口水。

    但使他吃惊的是,王伟超的呼吸变得杂乱无章了。

    他听到王伟超紧张地问:「想不想看屄?」呆逼怔了一下,指指那个大婶,惊讶地问:「你想看她的?」王伟超脸上的笑容有些滑稽,说:「咱们一起上」尾音甚至带着颤抖。

    呆逼瞥眼王伟超,迟疑不决:「这么老?」「操,磨磨唧唧的,」王伟超脸色通红,低声吼叫:「那可是真的」呆逼无法说服自己与王伟超一起行动,可王伟超因为激动,而流露出的颤抖和不安,让呆逼感受到了心惊肉跳般的兴奋,他说:「你上,我给你放哨」当王伟超越过柜台,回过头来朝他意味深长一笑时,他仿佛看到了秋日暖阳下跳动着的青涩印记。

    呆逼并没有呆在店铺里面,王伟超扑到那位老大婶身上去的情景,他可以在想象中轻而易举地完成。

    作为一名患难与共的「同志」加「战友」,呆逼认真履行起了自己的职责。

    这逼跑到门口巷道,两头张望着,看是否会有人朝这边走来。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种来自于身体倒地的声响,仿佛还滚动了一下,接着是几声惊慌的「嗯啊」「喔」「啊」,显然那位年届五十多岁的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老人明白过来以后,呆逼就听到了一个苍老和忿怒的声音:「畜生,我都可以做你奶奶」这话使呆逼哑然失笑,他知道王伟超的冒险已经成功了一半。

    接下去,他又听到了老人仿佛忏悔般地喊叫:「作孽呵」很显然,这位大婶根本无法抵抗王伟超的猛烈进攻,她的气愤,因为年老力衰,只能转化为对自己的怜悯。

    壮如牛犊的王伟超三下五除二,扯掉老人长衣短裤,鼻息已是格外粗重,咕噜咕噜吞咽着口水。

    呆逼转身趴到门口,扶着门框往里瞅时,于是看到了跪在地上,拚命掰着女人大白腿的王伟超。

    而那个摊在地上的垂暮老人,则抚摸着自己可能扭伤的肩膀,口齿不清地嘟哝着什么。

    「黑乎乎的屄毛都露出来了」(呆逼语)。

    遗憾的是,与大多数同龄人别无二致,掏出直挺挺的鸡巴后,王伟超居然抓耳挠腮起来。

    后来这货趴到了女人身上,着急忙慌的朝胯下胡捣一通,结果发现全顶在了屁股和毛丛、甚至肚皮上。

    「喂,小兔崽子,鬼鬼祟祟的干啥呢你?」也正是此刻,呆逼猛然扭过头,就看到了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有两位是钢厂保卫处的,另一位有点面生。

    那俩身着浅灰色制服,腰扎武装带,别着对讲机的威猛大汉,让呆逼心惊胆战。

    他甚至来不及警示王伟超,就像头得了瘟疫的老狗一样,落荒而逃。

    呆逼拚命向外跑,不停回头张望,却始终看到一个手提警棍的大汉远远追来。

    直到翻过院墙,泅水涉过厂区后面那条小河,呆逼才惊觉好像遗忘了同伴,以至于后来,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王伟超那悲怆而绝望的声音:「完蛋了,真鸡巴完蛋了,驴日的xxx!」「妈屄的,老子把肺都跑肿了」呆逼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湿淋淋地说。

    那个午后的阳光,覆盖在他愚蠢的脸上,我突然很想给他两脚。

    于是,我就给了这家伙几脚,外加一顿老拳,毫无办法。

    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由于强奸末遂,王伟超判了一年少管。

    他父亲母亲表哥表嫂都从南方赶回来,请了律师,又与受害者协商补偿事宜。

    然而「该犯因末满16周岁,但采用暴力手段胁迫、猥亵妇女」,「且在校期间有相关前科」,属于累教不改,故仍须羁押于监所接受「管理教育」。

    这事对我影响到底有多大,很难说的清楚,但有一点却确定无疑。

    这之后,母亲似乎就把我看得越来越紧了,简直恨不得找条铁链给我锁起来。

    记得那阵陈老师到家里串门,谈到这事儿时说:「你说现在小屁孩,鸡儿才那么点大,胆子却不小」我当然很想告诉她,我不小了。

    然而下意识的偷偷瞟了母亲一眼,不想她竟也看过来,搞不好为什么,我心里一阵发毛。

    果不其然,熊熊大火般燎来:「听见没,再给我没点分寸,到处瞎晃悠,看我治不死你!」这大概就是此人暴躁的一面,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领略。

    秋天结束之前,邴婕也消失不见。

    听说是去了平阳。

    对此我几乎毫无觉察。

    直到有一天发现好久没见过她,我才一阵惊慌失措。

    于是大家告诉我邴婕转校了。

    他们惊讶地说:「你竟然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学校附近的八路公交站台。

    我蹬着破车到邮局取最新一期的通俗歌曲。

    远远地,她就朝我微笑,洁白得不像话。

    我慢悠悠地骑了过去,就像慢悠悠地驶过了苍白而粗鄙的青春期。

    我目不斜视,以至于再也记不起她的模样。

    ********************不可思议,火箭竟然赢了。

    我大叫一声好,引得众人侧目纷纷。

    此刻我坐在二号食堂的二楼大厅里,对面是我的女朋友。

    而她身后,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是一台21寸长虹彩电。

    周遭人声鼎沸、空气油腻,麻子似的雪花点不时攀上莫布里的脸庞,但他一个后仰跳投,还是一举命中。

    106比103,火箭险胜掘金。

    女主播的嘴无声地蠕动着,却也不能阻止字幕的滚出。

    真是没有办法。

    我猛咬一口馒头,朝陈瑶摊了摊手。

    母亲走后就起了风。

    平阳多风。

    一年的大部分时节里,你总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塑料袋纠缠一起,氢气球般漫天飞舞。

    我紧攥网兜,快步走过光溜溜的柏油路。

    我只想知道比赛结果。

    然而宿舍门庭紧闭。

    不光我们宿舍,一溜儿——整个法学院二年级的傻逼们像是同时人间蒸发。

    老实说,这阵势近两年来都难得一见。

    我不由有些兴奋,简直想就地尿一泡以示庆祝。

    转身拐过楼梯口,我就碰到了杨刚。

    他唾液四射:「你个逼,可把我们害苦了!」说着他来拽我的网兜。

    我一闪就躲了过去。

    他奸笑道:「3号楼201,师太等着你呢」我问火箭赢了没,他说:「妈个屄,刚给师太放出来,老子还没吃饭呢!」接下来,在芳香扑鼻、令人作呕的樱花小路上,我陆续碰到了更多同学。

    他们说:「打你电话也不接,这下有的爽了!」他们说:「悠着点,别给师太一屁股坐死了!」他们说:「靠,柚子都带来了,要耍啥新花样吗?」遗憾的是,对比赛结果大家都一无所知。

    我赶到时两点出头,偌大的阶梯教室空空荡荡,三三两两的人犹如棒子上残留的玉米粒儿。

    当然,最大那粒就是贺芳。

    是的,大而拘谨,像块老母猪肉,任谁谁也不愿夹上哪怕一筷子。

    啊,这样说也不太对,至少有点过时。

    因为新学期一来,整个法学院都流传着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老贺和小李搞上了。

    老贺就是师太,也就是贺芳——不要跟贺卫方混为一谈,虽然据我所知两者都毕业于西政。

    她老人家乃我们院民商学术带头人之一,是为老牛;小李呢,新来的研究生助教——太年轻,连名字都可以忽略不计——是为嫩草。

    两位师长正大光明,惊天动地!不少人声称他们曾亲眼目睹两人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

    什么老贺关爱小李,小李把老贺捧在掌心,颠来倒去的意象无非是枯木逢春——在李老师挑逗下,贺老师那张四四方方的脸上泛起了一朵娇羞的花。

    简直岂有此理!虽然老贺已离异数年,小李也尚末婚配,虽然恋爱和婚姻自由受我国法律保护,但还是有人不乐意了。

    首先,院里边就不太看好这桩自由恋爱,总觉得从影响上讲有点惊世骇俗。

    自然这只是传说,我又不是院领导。

    其次,李阙如也不太看好这对老少配,他是这么说的:老子姓李,他也姓李,所以老子就得叫他爸爸?这当然也是传说,不过相对来讲要靠谱点,毕竟杨刚和李阙如都是024班的。

    对于李阙如我所知甚少,总结起来大概有以下几点:第一,他的名字来自于台湾民法典,也经常见诸于王泽鉴的民法理论中;第二,他顶着头五颜六色的鸡巴毛,走路一蹦一跳,说话像放屁:第三,他曾经留学加拿大,结果一年不到就变成了家里蹲,后来给塞到我们院来——好嘛,法学院就是垃圾回收站。

    第四,他老不是属鸡就是属狗,甚至属羊、猴,有点垂垂老矣的意思。

    当然,再老也老不过他妈啊。

    又老又贼。

    我刚打后门进去,坐在讲台上的老贺就抬起了头——只那么一瞟,又垂了下去。

    我顺着台阶狂奔而下,一路「噔噔噔」都没能让她再次抬起头来。

    我气喘吁吁:「贺老师」贺老师翘着二郎腿,埋头翻着手里的几张纸,大概没听见。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贺老师还是没听见,她穿了双红底高跟短靴,晃动间竟有几分俏皮。

    我只好走上讲台,放大音量说:「贺老师,我来了!」这下贺老师总算抬起了头。

    她戳我一眼,注意力就又回到了讲义上。

    我真想一网兜抡死她。

    好在这时老贺开口了:「你来了?」「来了」「你来干啥?」我没话说了。

    我真想说「还不是你让我来的」。

    一片静默中,自习爱好者们饶有兴趣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懒得跟你废话,民法还想不想过?」好半晌老贺冷笑一声,拍了拍讲桌。

    一时粉尘扑鼻,连始作俑者都向后倾了倾身子。

    我当然想过,于是我说:「想过」「想?那你为啥逃课?」老贺仰起脸,压低声音:「死(十)点半等你等到两点半,屎(四)个小死(时)!」贺芳短发齐耳,肉鼻丰唇,一笑俩酒窝,真不能算难看。

    加之肤色白皙,以及无框眼镜后那双狭长而知性的凤眼,好好拾掇拾掇倒也有几分韵味。

    只是在这空旷教室里,配上四十不分的平阳普通话,陡然让人觉得滑稽。

    台下已有人窃笑起来。

    「啊?四个小死(时)!」老贺不甘心地补充道。

    阳光扫在她的眼镜上,白茫茫一片。

    我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顿时教室里哄笑一片。

    老贺二话没说,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走。

    擦身而过时,我轻揪住她的衣袖,小声叫道:「贺老师」「滚!」老贺嘴唇都在发抖。

    愣了片刻,我擦擦冷汗,赶忙追了出去。

    老贺一米六出头,大概疏于运动,有点丰满过度。

    她脚步飞快,鞋跟踹在地上,振聋发聩。

    叫了几声「贺老师」,她愣是不理,我也只能在后面跟着。

    贺芳平时脾气就臭,不解风情,江湖人称牛皮糖师太。

    无奈我们的民商刑三大件都由她带。

    学术水平嘛,我还没有评价的资格。

    倒是听说老贺以前兼过律师和纪检,离婚后就一头扎进祖国的法学教育事业之中了。

    研究生、本科生,西大和省师大,她都有课。

    老贺前夫也曾是院里的老师,后来进了政法系统,听说现在是省高院执行局局长。

    从这个角度看,李阙如这种废物的出现多半无法避免。

    进了院办大楼,迎面一个老师打招呼:「贺老师这么急啊」老贺点着头就蹿进了电梯里。

    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忙挤了进去。

    「贺老师,我错了」我眼泪都差点挤出来。

    「错了?!」出乎意料,老贺竟然扫了我一眼,「你哪儿错了?!」我发觉柚子真他妈沉,勒得手疼。

    「你牛,全年级二百号人,就你脾气大!啊?逃课还要耍大牌啊!」老贺声音本就低沉,激动起来简直像黄鼠狼。

    「了不得啊,」她猛地拽起我的网兜,又用力甩开:「你牛」到了老贺办公室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一屁股坐下,就让我给辅导员打电话。

    辅导员更是个二逼。

    于是我摇了摇头。

    我说:「贺老师,我真的错了」老贺打开电脑,不再理我。

    她翘起二郎腿时,一脚踢在桌楞上,咚的一声响。

    我这才发现她裹了条肉色丝袜。

    继而我注意到她穿着件毛呢包臀裙。

    这两年刚流行,中年妇女我真没见几个人穿过,何况是一向老土的贺芳。

    啊,爱情的魔力!如果不是身陷囹圄,我真想即兴赋诗一首。

    「活该!」陈瑶埋头喝了口没有羊肉的羊肉汤,眼神亮晶晶的:「那你咋出来的?」咋出来的?这就要感谢李阙如了。

    老贺沏上一壶茶,就玩起了纸牌。

    刷刷的发牌声挠得人浑身痒痒。

    我呆立一旁,也不知杵了多久。

    不时有人经过,跟老贺打招呼。

    我毫不怀疑他们惊讶的眼神——高等教育哪还有训斥学生这一套。

    然而毫无办法。

    我只能盯着老贺的脚,后来是粗腿,再后来是藏在休闲衬衣里的大胸。

    终于,老贺不满地砸砸嘴,抬起了头:「我劝你老老实实把辅导员叫来」借此机会,我双手捧起网兜,请求敬爱的贺老师允许我把它放到桌子上。

    老贺哼了声就又垂下了头:「辅导员不来,你就等着挂科吧」我只好把柚子抱到怀里,欣赏起老贺和电脑的纸牌大战。

    总体来说老贺略胜一筹,但不少牌她打得太臭,我简直想越俎代庖,痛杀一局。

    这又引起了老贺的不满,她说:「就没见过你这么皮的学生!」这当口李阙如冲了进来。

    他一头鲜艳的鸡巴毛在跳动中四下飞舞。

    「啊」看见我时他这么说。

    老贺说:「你咋来了?」李阙如搭上我的肩膀:「whycan『ti?」老贺端起茶杯,不再说话。

    李阙如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扯着嗓子哦了下,也闭上了嘴。

    房间里静得有点夸张,我只好咳嗽了一声。

    老贺放下茶杯:「说吧,你逃课干啥去了?」我实话实说。

    「我都不敢逃课,你胆子倒不小」李阙如不知从哪儿拎出来一台笔记本,也没开机,十指在键盘上嗒嗒作响。

    「你消停会儿,」老贺扭扭脸,「电脑别到处乱扔,丢了我可买不起」「又没让你买」李阙如开了机。

    「说吧,咋办吧?」老贺冲我仰起脸。

    这下我真的无言以对。

    「还能咋办?请你撮一顿咯」李阙如躺到沙发上:「我妈可到现在都没吃饭,我也没敢给她带」「闭嘴行不行!」老贺腾地站起来,掀起一股猛烈的风。

    我顿时有点羞愧难当。

    李阙如也没了音。

    好半晌她才又坐了下去,长吁口气,声音都有些低缓:「不叫辅导员也可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不便宜你啦!」陈瑶在桌下踢我一脚,又操起一个糖油煎饼:「最后一个,不敢再吃了」这可真是便宜我了。

    老贺提出一个解决方案,然后假惺惺地征求我的意见。

    遗憾的是我只能点头如捣蒜。

    她的方案是这样的:第一,写一份保证书,其中载明「如再旷课,不计学分」;第二——「第二,」老贺抿了一口茶:「这节课讲啥,知道吗?」略一犹豫,我还是摇了摇头。

    她倒挺淡定:「你就粗浅地论证下物权行为的无因性,一万字上下,不求多深奥,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在李阙如的蠢笑中我捏了捏网兜里的柚子。

    临走,老贺又提醒我一个月内交上来。

    我如临大赦般感恩戴德。

    「天大的好事儿啊,你就专心写论文吧,省得来烦我」陈瑶满嘴油腻。

    她奔放的吃相让人不忍直视。

    此君酷爱糖油煎饼,以及一切陕西美食。

    关于前者,她说她爷爷就是卖煎饼的,那可是平海一绝。

    但我从末听过他老人家的大名。

    关于后者,她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陕西人,热爱家乡小吃天经地义。

    她倒真能讲几句陕西话。

    她说的太对了。

    为表赞同,我一口气闷光了小米粥。

    「令堂走了?」。

    「没有,吃完带你去见她」「不去」「咋?」「说不去就不去」「有志气」「那当然,」陈瑶满意地擦擦嘴:「走吧?」她终于吃饱了。

    毫无疑问,我的遭遇令她胃口大开。

    「不来点柚子?」「切,出去也能吃嘛」我女朋友甩了甩马尾,露出狡黠而无耻的笑。

    在她头顶,李连杰宣布:每个男人都应该有一件柒牌中华立领。

    打食堂出来,夕阳西下。

    晚风吹得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

    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跟她说我晚一点到,又问她在哪儿,让她要不随便弄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母亲说在路上,还说「把那陈、陈啥也带来」。

    陈瑶在旁听得直笑,也不搭茬。

    我斜眉歪眼地拿胳膊肘拐了拐她,说:「真不行,她还有事儿」刚打完电话陈瑶就偎了过来,她说:「让你暖和暖和」于是我只好把她搂得紧紧的:「你去哪儿?」「琴房」作为一名信管专业的学生,陈瑶的手风琴搞得不错。

    据她说,自小学三年级起她就「背上了这个包袱」。

    可以想象,我女朋友正是那种在历次文艺汇演中总会风光亮相以展现我国素质教育丰硕成果的校园小明星。

    红绸布打土黄色的墙上耷拉下来,像老天爷垂下的一根阴毛。

    沉甸甸的风从操场上掬起一把把黄土,把沉浸在欢乐海洋中的诸位扬得灰头土脸。

    当然,它也会伺机抚过小明星的衣领,撩起她轻盈的刘海。

    之后在掌声雷动中,她会鞠躬说:「表演结束,谢谢大家」真是令人绝望。

    督促陈瑶练琴的是她温和的父亲。

    初二那年父亲被判刑后,她便暂时得以解脱。

    高中三年,父亲的角色转移到了母亲身上。

    这位前国家公务人员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表达了亏欠已久的母爱。

    直至陈瑶宣称,她死也不考艺术生。

    就是这样,一个夭折的艺术家的故事,稀松平常。

    关于父母,陈瑶不愿多谈,我也无意多问。

    只知道她父亲还没出来,而她母亲在平阳做生意。

    此外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九八年父亲的锒铛入狱在我搞定陈瑶这件事上发挥了一定作用。

    某种程度上讲,我们是有过共同经历的人。

    然而琴房黑灯瞎火。

    它位于一处民房的顶楼,冬冷夏热,十分符合自然规律。

    每当狂风暴雨时,四周便腾起蒙蒙白雾,让人恍若置身于孤岛之中。

    这样好不好,我也说不准。

    不过有一点,不少女青年会慕名而来倒是真的。

    犹豫了下,我们还是拾级而上。

    刚走出楼梯口,一阵猛烈的摇床声便涌动而来,夹杂着男女粗重的喘息。

    我朝陈瑶摊摊手,她便掐了我一把。

    ********************至今我弄不懂韩东的第一志愿居然是北航,直到去年暑假,这货回平阳,说要好好聚聚。

    除了杨刚,聚会上好多人我不认识,地点是在大学城附近的一所院子里。

    而这栋院子,就是韩家老宅了。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实际上,应该叫范家祖宅。

    也是那一天,我终于知道了这个神神叨叨家伙的显赫身世。

    韩父是红二代,祖籍江西,现任省委副书记、省长,主抓我省全面工作。

    以前总听杨刚说,韩父在苏联进过修,「这待遇,在五十年初代可不多见」。

    接下来参加了韩战,也打过对印反击,负过伤。

    结果拖到三十多岁才成家立室,而对象则是时任平阳市武装部长范爱国的女儿——范仲丽。

    记得那天几杯啤酒下肚,聊起这事,韩东说,父母的婚姻充满了典型的封建传奇色彩,到底如何传奇,他没详说,我也不便细问。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家世,韩父从小就教育儿子要「劳其心志苦其筋骨」,立志长大后当个空军飞行员,保卫祖国的蓝天疆土。

    韩母当然死活不同意,一直对前者的「官僚」作风颇有微词。

    后来嘛,后来我只好「靠」了一声,怪他瞒我这么久。

    而后果就是,这老宅反正「闲也是闲着」,让我帮忙「照看」一下,直到毕业离开平阳。

    「操,」我擂他一拳:「工资工资」我当然没要工资。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成了这宅子的守护人。

    说是照看,其实就是免费借住罢了。

    而对于这事,母亲自然没有反对。

    她的观点是,就该多交些良师益友,「出门在外,朋友同学间相互帮衬在所难免」。

    记得去年她来平阳,我还让她在这小住了几天,而她的评价是「还行」、「总比在外面安全」赶到范家老宅时已经六点十五分,这是个城中村,地处大学城与小镇之间。

    偏是偏了点,重点是安静,空气环境也都不错。

    「繁华大都市,这样天然的负离子氧吧可不多见」,母亲如是说。

    记得那天,母亲忙活了大个下午,才把这处远离闹市区的独门院落收拾干净。

    羞愧地说,除了母亲来平阳那几天,我很少呆在这里,也没带陈瑶来过。

    具体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好。

    也许闲暇时间我不是在网吧,就是在学校阅览室,更多时候则是被大波拖去整他那个狗屁乐队。

    将陈瑶送到学校,我坐车往回赶。

    距离本就不远,心情大好,速度自然也不慢。

    快进城中村时,母亲打来电话。

    我说:「妈」「你在哪?」母亲很平静的声音,我倒是吓了一跳。

    我说,就快到了啊。

    「吃点啥,林林」我汗马上下来了,忙说:「你弄啥我吃啥呗,妈,我马上到」「那行」母亲平和的语气总能给我如沐春风的感觉,一瞬间,下午在师太那的郁闷一扫而空。

    平阳的老房子大多古色古香,掩映在树荫下的范家老宅,砖木结构,至今保留着清末民初原貌,与传统民居院落并无二致。

    刚打开门,我叫了声:「妈」「来啦,林林」母亲从里屋出来。

    也许刚洗过澡,那修长莹白的脖颈,云髻高挽,梳子斜斜的插在云端,像根避雷针。

    我不由吸吸鼻子,说:「咋回这么早」「要不还得早,」母亲散开盘在一起的秀发,湿漉漉的,清香扑鼻:「在路上买了点东西」「啥东西?不见老同学呢吗」「买台电脑,听说这牌子还行」母亲眨眨眼睛,颇有些促狭的味道:「要不你给看看?」「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楞。

    「行了,啊啥啊,」她笑笑,说:「给我儿子的,学习用得上」「啥牌子,」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我很想大喊「妈,我爱你」,又觉得非常俗套,于是挠挠后脑勺:「这又花多少钱」说老实话,母亲自从接手评剧团,就一直为钱发愁。

    按奶奶的话说,「就一钢镚儿掰八瓣,够那剧团塞牙缝不」、「也就是你妈,死扛到今天」,「可遭罪」。

    「你管我的」母亲扭身进了厨房:「联想」睡裙下左右颠动的肥白宽臀,让我突然亿起杨刚曾说过的陈家舞会。

    不知怎么搞得,我的心脏开始剧烈收缩。

    「老同学见面,很有气氛吧?」我跟进厨房,有点不死不休的意思。

    「喝茶,闲聊呗。

    再说,都四十多的人了,也没啥好聊的」「妈,你那时候一定是校花,追你的不少吧?」我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说。

    果然,母亲瞥了我一眼:「滚滚滚,……洗你澡去,我要做饭」洗澡换完衣服出来,我坐在沙发上正准备鼓捣下电脑,却意外发现餐边柜里摆了几瓶葡萄酒。

    刚站起身拿出一瓶,母亲把包子端了上来,我说:「妈,你带来的?」「你姥爷酿的,要喝啊?」当然要喝,那晚母亲做了我喜欢的小米粥,包子,凉拌莴笋。

    包子理所当然不是韭菜鸡蛋馅儿就是豆沙馅儿,还有地道的鸡蛋疙瘩汤、拍黄瓜。

    她知道我反感油煎味,每次总会从平海带些自家的牛肉酱,卤猪蹄啥的,这次居然带了葡萄酒。

    母亲平时不喝酒,但我知道她还是有点酒量的,而且相当不错。

    给母亲满上一杯,我说:「欢迎光临寒舍指导生活」她切了声,白我一眼,眼角鱼尾纹泛出光泽,煞是好看。

    她头发尚末风干,依旧的湿漉漉,轻舒藕臂夹菜时,泛发出的那种母性隐秘气息,瞬间让我某个部位蠢蠢欲动。

    望着那明眸皓齿、白皙颈脖,我漂浮的眼神就顺着滑下去,落在那丰满蓬勃的胸口。

    「发啥楞你,」母亲抬头看我一眼:「吃菜啊!」我赶紧低下头,吃菜:「啥时回平海」「咋?刚来就赶老娘走啊」母亲的笑对我有莫大冲击力:「傻样!」我红着脸,只好抿了口酒。

    几杯酒下肚,母亲也开始面泛潮红。

    这才四月,天气却热得不像话,可能喝的又是葡萄酒,她棉质睡衣的领口和胸口都出汗了。

    虽然是格子纹的,但还是能隐约看见母亲的白色文胸。

    我咽了口水,看来姥爷这酒,真不能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