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印传奇纯爱版(6)

作品:《寄印传奇纯爱版

    【最新发布地址: 找到回家的路】作者:楚无过2020年11月26日第六章足足有一周,汪洋大海才渐渐干涸,变成了一潭巨大的沼泽。

    地势高的地方重又冒出绿芽,正中央的庞大坟丘更是郁郁葱葱,连伫立其上的几株僵死老树都生机焕发。

    还有那些横七竖八的篮球架,我们用了好几节体育课才把它们一一扶起。

    我清楚地记得,好几张篮板背面都铺上了一层野菇菌,密密麻麻,像是倾泻而出的人脑。

    不知从何时起,校园里开始流传一则异闻:操场上的地下尸骸已饱吸灵气,静待复活。

    理所当然地,很快就有人听到了鬼叫,目睹了鬼影。

    谣言在玩乐间成为真理,以至于一天早自习后我们发现连绵起伏的数个坟茔都被插上了带血的卫生巾。

    为此教务处专门张贴通知,并下发到各班,教诲祖国的花朵们要加强科学素养,抵制封建迷信。

    家属却不满意,执意要捉拿真凶。

    由此展开了历时一个多月的校内大盘查。

    结果当然不了了之。

    然而那种迥异的氛围像是注入枯燥校园生活中的一支兴奋剂,在痉挛的余韵消散后悄悄沉淀于肌体记忆之中。

    作为一个传说,此事在以后的日子里注定会被我们时常谈起,用以活跃气氛,或者确切地说——填充岁月在彼此间造就的生疏和隔阂。

    另一则流言就没那么走运了,虽然也曾风光一时,但如今怕是再没人会想起。

    冰雹后的某个中午,蹲在小食堂门口吃饭时,一个呆逼激动地说:「出大事儿啦!」大伙埋头苦干,没人搭茬。

    这逼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真的出大事儿啦!地中海被干死了!」我们这才抬起了头。

    他咧着嘴,口水都流了出来:「遍地是血,怕是活不了了」众逼纷纷冷笑,这逼急了:「骗你们被驴日好吧?傻逼地中海老牛吃嫩草……」声音低了下去,却在发抖:「骚扰一个女教师,被家属开了瓢,那个血啊」一下子我们都兴奋起来,简直要欢呼雀跃。

    在对地中海表示深切「同情」后,话题很快转向女教师,具体说是她的奶子和屁股。

    啊,不好意思,我们总是那么饥渴。

    几天后,随着信息的进一步丰富以及借助我们超人的想象力,人物、事件、过程都变得丰满起来。

    有人甚至据此写了一篇黄色小说,一度在男生间广为流传。

    地中海是教务处副主任,主抓财务,按理说不管纪律。

    但傻逼偏偏爱瞎逛,瞅谁不顺眼轻则一顿训斥,重则写检查叫家长,是为校园厉鬼。

    其实此人和我家也颇有些渊源——确切说是他父亲。

    在城里上小学那阵,这位乔老师教我们数学和音乐。

    而若干年前,他同样是母亲的恩师。

    乔老师家就在西水屯,印象中有好几次,父母没空、爷爷奶奶又不方便,都是他捎我回家。

    至今记得他那辆铃木小踏板,黑烟滚滚,嗡嗡作响,跑起来还没瘸子走路快。

    还有他家二楼的鸽子——有几百只——扑腾起翅膀来,像层厚重的云,实在令人艳羡。

    以至于上初中后我很难把地中海和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头联系起来——后者连毛发都那样浓密。

    至于受害人,据小道消息,是教务处的一位已婚女教师。

    具体是哪个,谁也说不好。

    我们没事就跑到教职工橱窗前研究一番,最后手里握了好几套可供选择的意淫方案。

    后来也有说法声称不是骚扰,而是通奸。

    我们当然不相信竟有人愿意和地中海通奸,但「通奸」这个词无疑更让人兴奋。

    据说,两人经常在办公室搞,一搞就是昏天暗地,以至于女教师忘记了回家。

    她丈夫饿得受不了,就跑到学校来,正好捉奸当场。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苦主操起板砖就开了地中海的秃瓢,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开。

    「如果不是110,」呆逼们信誓旦旦:「我们就永远失去可敬的地中海啦!」说来也怪,对我而言,初三生活除了忙碌,所剩无多。

    依稀记得一个周末的午后,我们在杂草都有半人高的操场上踢出来几条一尺来长的大鲫鱼。

    表面光鲜,另一面却被蛆虫蝇蚁叮咬得面目全非。

    可操场上怎么会有鱼呢?或许有时候,记忆也不可靠吧。

    然而,那长期被雨水浸泡而起皱的地表在烈日暴晒下崩开的条条裂纹,那依旧茁壮茂盛、根茎却在偷偷泛黄的野草,却都又历历在目。

    还有我们翻开鲫鱼时嗡嗡而起的黑色蝇群,总是携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躁动时不时地溜出我的脑海。

    教室里的鱼腥味似乎成了常态。

    仅仅一个暑假,干瘪的少女们都挺起了胸膛。

    我总是不经意地发觉各种裤缝间残留的褐色污迹。

    它们包裹着稚嫩的臀部,隐秘又让人恶心。

    当时大街小巷都刷着红桃k的广告,有个傻逼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们:「知道女的为啥要补血吗?她们每个月都要流好几桶,你说浪费不浪费?」开学后母亲带高一,倒是清闲了许多,偶尔我也会找母亲蹭饭吃,被小舅妈逮住两次后,就再也不去了。

    我无法想象她当着众亲戚的面,拧着我的耳朵说:「这林林啊,离开他妈怕是没法活了,羞不羞啊」这样一来,我恐怕真的没法活了。

    理所当然,我也就没时间再上工地。

    记得开学前一天,母亲在被财务处告知学费已缴清,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撇我一眼后,说:「等着!晚上回去再跟你算账」如你所见,当天吃过晚饭,在楼顶乘凉时,我亲爱的老妈子「严刑逼供」了三个半时辰。

    软硬兼施糖衣炮弹那套她学不来,无非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当然是临死不屈,坚决捍卫了一个英特耐雄纳尔的顽固本色及优良品格。

    最后母亲撇撇嘴:「你就犟吧,一头倔驴!」说这话时,却再已难掩那抹笑意。

    邴婕却姗姗来迟,询问王伟超,他也不知情。

    直到开学一周后,她才又出现在课间的阳台上。

    白衬衫,火红的背带裤,高高翘起的马尾,闪亮轻盈,一切如故。

    只是柔弱的眉宇间会不经意地浮现出一丝阴霾,在一缕清风拂过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远远地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再次见到陆永平已是九月中旬。

    由于初次探监不懂规矩,奶奶给拾掇了整整两大编织袋的杂七杂八——其中包括两个南瓜,都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

    这次爷爷说什么也要喊上陆永平,「甭管有没有熟人,拉上他总不会错」。

    我当然不愿意去。

    母亲本来也不去,但终归架不住俩老人的死缠烂打。

    奶奶依旧不吸取教训,只要能想到的,她都要给捎过去。

    连一贯笑眯眯的陆永平都皱起了眉头。

    临行,陆永平按下喇叭,问道:「小林你真不去?」说着他眨了眨眼。

    瞬间一阵惶恐的巨浪从我体内呼啸而过,几乎条件反射地,我望向母亲。

    她正和奶奶说着什么,碎花小翻领托着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秀发盘在脑后,发迹线下散着一簇微卷碎发——在一抹饱满日光的铺陈下,是那么娇柔可爱。

    二话不说,我立马蹿上了车。

    这次会见双方都克制了许多。

    最起码,奶奶已能吐出完整字句了。

    她老人家心情很好,甚至要让父母单独讲几句。

    这简直有点像国产电视剧里的情节,搞得我一愣一愣的。

    然而不等回过神,可怜的我就被奶奶一把拽了出去。

    陆永平呆在走廊里,斜倚着长凳,正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海侃着。

    远远就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暴凸的青筋以及频频射向阳光下粉尘的点点唾沫。

    见我们过来,陆永平立马招呼爷爷奶奶坐下,介绍说这是什么什么科长,这次可多亏了他。

    俩老人赶忙又起身,一阵感激涕零。

    胖子大手一挥,说都自己人,根本不是事儿。

    我僵硬地坐着,也不知该不该站起来,只觉得凳子硌得屁股疼。

    那是八九十年代遍布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长凳,褐色的油漆早已脱落,露出千疮百孔的条纹状裸木,扑鼻一股腐朽的气息。

    或许还有消毒水的味道,我也说不好。

    总之一阵百无聊赖的抠抠挖挖后,一条肥白大青虫钻了出来。

    脑袋黏糊糊地卡在我的指甲缝里,身子还在兀自扭动。

    至今我记得它那独一无二的褐色体液——像吸了人血——我把它拿给奶奶看,却被一巴掌扫到了地上。

    回家路上,爷爷突然一拍大腿。

    大家忙问怎么了,他老人家含混不清,口水都耷拉下来:「看这记性,咱都见过和平了,永平可还没见呢!」陆永平呵呵笑着:「有规章,近亲才能会见」奶奶说:「咋,自己亲兄弟还不算近亲?再说有鲁科长在,这点小事儿还办不成?」陆永平又是哈哈两声:「也是,下次看看吧」车里的燥热气流让我有些心神不宁。

    下意识地,我通过后视镜扫了母亲一眼,不想她也看了过来。

    我赶忙低下头,揉了揉鼻子,却嗅到一股混着草料的腥臊味。

    九八年有太多的雨,整个夏秋季节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霉味。

    通往学校的西南小径变得泥泞不堪,我们不得不绕到新修的环城路。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晚自习放学后我会屈尊与母亲同行,如果她晚上恰好有课的话。

    印象中,一路上我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没头没脑地讲一些同学间流传的低幼笑话,再不就搜肠刮肚地卖弄从杂志上扫到的奇闻异事。

    我说终有一天我们会占领美利坚,我说印度有个女人生出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我说世界上有个叫马孔多的地方,一下雨就是三年半。

    或许我沉默太久,又或许我说得太多,口若悬河起来反而越发显得口拙舌笨。

    而母亲总是一个倾听者,时而配合地笑,时而刁难我一番,时而也会打断我,怪我哪来的闲工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些流沙一样的日子,连母亲的面容都那么虚无缥缈。

    只记得身旁的淡淡清香,在凝固而木讷的路灯下,在远处呆逼们不时的轰然大笑中,悄悄飘散开来,像夜色那样辽远。

    还有那个永生难忘的凌晨。

    不等母亲醒来,我就夺荒而逃。

    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度过了湿漉漉的一天。

    在课堂上,在人群中,我总忍不住去捕捉那股生命的气息。

    我觉得自己快要馊掉了。

    更让我担心的是母亲——如果她觉察到了什么,那我不如死掉好了。

    一连几天我都笼罩在不安之中。

    每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我都会偷偷观察母亲的反应。

    而当碰触到她温润的目光,我又会像被针扎一样慌乱地躲开。

    这当然是愚蠢而可疑的。

    直至有一次,母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住我的耳朵,厉声喝道:「整天贼眉鼠眼的,做了啥亏心事儿,从实招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躺到床上,我又禁不住想,那些精液会不会透过裤衩浸到母亲股间,甚至穿透内裤粘到那团赭红色的肉上。

    刹那间,一种难言的兴奋开始在黑暗中颤动。

    如此粘稠而灼热,让人心生恐惧。

    大概就是「开瓢」事件后不久,为应付中招考试,实验课总算开始切实地付诸实践。

    我打心眼里喜欢那些精密仪器和瓶瓶罐罐,甚至哪怕一块生石灰,一旦跑到操作台上,在我眼中也顿时高大上起来。

    偶尔3、4班会混一块上课,这无疑为王伟超调皮捣蛋创造了空间。

    有一次他直接把邴婕推过来,和我一个小组,引得呆逼们频频尖叫。

    瞬间我整个人都燃起一团火,心跳像大功率马达,夯得周遭空气都在震动。

    多么奇怪,青春期可以如此剧烈地改变一个人。

    接下来简直是场灾难。

    老练如我面对最简单的实验竟也错漏百出,最后被物理老师狠狠羞辱了一番。

    至于身旁的邴婕,我只记得她青杏般的眼神和宛若无骨的手。

    特别地,她左手上戴了条黑色手链,手腕翻飞间不时划过几道光。

    我觉得这有些庸俗。

    上次探监后陆永平就再没出现,倒是张凤棠到过家里一次。

    记得是九月最后的一个周六下午,我打球回来便直奔洗澡间。

    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洗衣篮里空空如也,这让我多少有些失落。

    可随着水流倾泻而下,那股躁动如约而至,老二立马撅了起来。

    心不在焉地捋了几下,又扫了眼洗衣篮,我垂首盯着龟头看了好一会儿。

    粉粉的,镶着青边,水帘拂过时显得憋屈而可笑。

    比陆永平的明显要大一圈。

    这让我没由来的全身都处在膨胀勃起状态,不由自主地攥紧它,狠狠撸动起来。

    当那具莹白胴体浮过脑海之际,响起了敲门声。

    我一个激灵,僵在那儿。

    侧耳倾听,又是两声:「林林?」套上运动裤,我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院子里没人。

    正疑惑间,客厅的门帘掀起,露出一张黑黑瘦瘦的脸。

    黯淡无光的三角眼摊在上面,像两粒拍扁的羊屎蛋。

    陆宏峰是只软绵绵的羊羔,全无陆永平的精神气。

    他依着门框,怯怯地叫道:「哥」我嗯了声,正要发问,屋里响起高亮的女声:「你妈呢?不在家?」张凤棠从来不是家里的常客,但父亲出事前偶尔也会来窜个门。

    这大半年还真没见过她几次。

    暑假在商业街瞎逛时,她骑着小踏板从身前呼啸而过,只留下一个清凉背影以及王伟超的一句感慨——「靠她屄」。

    我边擦头边回答她:「好像学校有事儿」「你洗你的呗,咋出来了?」张凤棠瞟了我一眼,扬了扬下巴,「喏,咱家葡萄全卸了,亲戚们一家一袋,谁也不偏袒」茶几上斜躺着一个大包装袋,鼓鼓囊囊的,似有条女士内裤包装盒搁在最上面。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时间只有毛巾摩擦头发的声音。

    张凤棠也不说话,在客厅里溜达起来。

    那天她照旧浓妆艳抹,猩红的嘴唇像是刚吸了几桶人血。

    半晌我才蹦出一句:「我姐考上了吧?」一旁的小表弟迫不及待地抢道:「考上了,十一就回来呢」「亏你还记得,」张凤棠俯身盯着鱼缸,头也不回:「六月份考试,这可都十月份了」我又没话说了,浓郁的香水味让人想打喷嚏。

    我把毛巾搭上肩头,扫了陆宏峰一眼:「你爸呢?」「哟,跟你姨夫还真是亲啊」张凤棠似笑非笑,手里捏着把痒痒挠,边敲腿边朝我走来。

    她腿上裹着双鱼网袜,宽大的网眼合着催人泪下的香水,让我烦躁莫名。

    转身走出来,深呼了口气,我进了自己房间。

    刚想找件上衣,张凤棠也跟了进来。

    我只好斜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毛巾,脊梁却挺得笔直。

    张凤棠四下瞧了瞧,吸了吸鼻子。

    这是一个危险的动作,我不由担心犄角旮旯里会冷不丁地蹦出股杏仁味。

    「这么多磁带啊,也借你弟听听呗」她在床头短几上扒拉了一通,随手捏了两盘,扭身在我身旁坐下。

    很快她撇撇嘴:「都什么乱七八糟,好听不?」我不想搭理她。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脚踢死她。

    她倒不以为意,丢下磁带,起身奔往下一个目标。

    随着屁股的扭动,香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高跟鞋刺耳的嗒嗒声。

    我抬头瞥了眼窗外,风和日丽,简直令人绝望。

    如果此刻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我们将得以奔出门去,暂时摆脱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迷瞪间张凤棠突然开口了,脆生生地:「你姨夫老上这儿来吧?」我猝不及防:「啊?」她缓缓走来,网眼在不断放大:「想好喽,老实说」「也就来过几次吧,就农忙那阵」我揉了揉鼻子,感觉自己的声音都那么空洞:「对了,还有上次来送葡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老天在上,这种感觉绝对不好受。

    张凤棠哼了一声,走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这种审视让我颇为恼火,不由迎上了她的目光。

    记得那天张凤棠穿了件休闲衬衫,衣领上垂着长长的褶子,像挂了几根细面条。

    她双手抱胸,轻晃着身子,木门随之发出吱吱的低吟——这样看来,褶子更像是武林高手的胡须。

    而我也确实败下阵来,那双凤眼湿漉漉的,像刚在碱性溶液中浸泡过。

    胜利让张凤棠大笑起来,她在我面前蹲下,压低了声音:「晚上也来过吧?」嗯的一声后随即使劲摇了摇头,却不敢看她:「没有,反正我没见过」张凤棠不说话,就这么蹲着。

    半晌,她才拍拍我的腿,呵呵两声:「算了,跟你唠个什么劲。

    小毛孩屁都不懂」说着她站了起来。

    就那一瞬间我瞥过去,正好撞进那两汪碱性溶液中,刷的脸就红了。

    这一瞥足足有两秒——至今我时常想起——灰色瞳仁中我看到一个变形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像只发情的猴子。

    「哟——」张凤棠声音拉得老长,似要说些什么,却没了音。

    但我能感到那锉刀一样的目光。

    良久她在我身旁坐下,才又重开话匣:「说你小毛孩,还红了脸了,娘们似的」一时无语。

    街上传来犬吠声,回荡间却像婴儿的啼哭。

    张凤棠伸个懒腰,就仰面躺了下去。

    衬衫的衣角岔开,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

    浅灰色的紧身套裙包裹着腹部,隐隐勾勒出一个饱满的三角区。

    大腿挤压在床沿,丰满的白肉似要从网眼中溢出。

    香水味好像没那么冲了,却变得热哄哄的,无孔不入。

    我顿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去翻床头的磁带。

    「林林啊」张凤棠似乎翻了个身。

    我应了声,扭头瞄了一眼。

    她俏脸埋在床铺间,酒红色卷发扎起,像脑后窝了只松鼠。

    紧窄的衬衣透出深色的文胸背带,腰间泄出一抹肉色,隐约可见黑色的内裤边。

    套裙是九十年代常见的晴纶面料,刚过膝盖,此刻紧绷着臀部,显出内裤的痕迹。

    「林林啊——林林,你不知道啊——」张凤棠晃着脑袋,调子拖得老长,亮丽中参杂着点点干涩,像在唱戏,却又似啜泣。

    我这才惊觉身后躺着个垂死病人。

    喃喃自语持续了一阵,起初还有词汇,后来就变成了呜呜声。

    很快又静默下来。

    我刚想松口气,女人却发出一种鸽子似的咕咕声,整张床都在微微颤抖。

    她小腿都翘了起来,脚面搭在我腿上,坡跟直冲冲的,像是要刺进我的心脏。

    我一时手足无措。

    直到我腿都麻了,张凤棠才翻了个身。

    「几点了?」她问。

    声音迷迷糊糊的,像是刚睡了一觉。

    我看了眼闹钟,告诉了她。

    「哦」她躺着没动,小腹在轻轻起伏。

    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时,她挠了挠我的脊梁:「哟,咋不擦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声音湿漉漉的,像口腔里掀起的一股暖风。

    不等我回答,她一下就坐了起来:「毛巾给我」「不用了」我很奇怪水为啥到现在都没干。

    「咋?嫌你姨手粗?你妈我是比不了,啊,我在流水线上忙活时,她可在大学里谈恋爱呢」她一把揪过毛巾,拍拍背,示意我挺直。

    其实我已经挺得够直了。

    这时门帘撩开一角,探出个小脑袋。

    说不好为什么,我突然就有些慌乱,忙招呼陆宏峰进来。

    张凤棠冷哼一声:「你这哥当的,可算想起你弟了」我顿觉一阵羞愧,瞬间又汗如雨下。

    国庆节当天又是大雨滂沱。

    我在床上卧了一上午。

    期间母亲进来一次,见我正翻着本**作文选,夸我真是越长越出息了。

    至今我记得那本书,十六开,橘色封面,有个三四百页,最早的文章要追溯到八十年代初。

    其中有篇关于早恋的记叙文,很令我着迷,时常要翻出来瞅瞅。

    眼看快晌午,我才走了出去。

    雨不见小。

    母亲在厨房忙活着,见我进来,只吐了俩字:「孕妇」案板上已经摆了几个拼盘,砂锅里炖着排骨,母亲在洗藕。

    我刚想捏几粒花生米,被她一个眼神秒杀。

    芳香四溢中,我吸了吸鼻子,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母亲不满地「切」了一声。

    我毫不客气地「切」回去,径自在椅子上坐下,托起了腮帮子。

    那天母亲穿了件绿色收腰线衣,下身配了条黑色脚蹬裤。

    线衣已有些年头,算是母亲春秋时节的居家装。

    今年春节大扫除时母亲还把它翻了出来,剪成几片当抹布用。

    脚蹬裤嘛,可谓女性着装史的奇葩,扯掉脚蹬子它就有个新名字——打底裤。

    这身装扮尽显母亲婀娜曲线,尤其是丰美的下半身,几乎一览无余。

    我扫了眼就迅速移开视线,在厨房里骨溜溜地转了一圈,却又不受控制地回到母亲身上。

    伴着「嚓嚓」的削皮声,微撅的肥熟宽臀轻轻抖动着,健美的大腿划出一对饱满圆弧,在膝盖处收拢起来。

    微并的腿弯反射着陶瓷的白光,晃动间让人手心发痒。

    我感到下体已隐隐发胀。

    不安地咳嗽一声,透过腾腾水汽瞅了眼窗外,我悄悄按了按胯间。

    母亲趿拉着棉拖,黑色脚蹬子绷住足弓,白嫩圆润的脚后跟像是襁褓里的婴儿脸颊,又似溢入黑暗中的一抹肉光。

    从上到下,整个光滑的流线体投在初秋的阴影中,温暖得如同砂锅里的「咕嘟咕嘟」声。

    我盯着近在咫尺的细腰丰臀,那个雨夜的美妙触感又在心间跳跃起来。

    恍惚间母亲转过身来,我赶忙撇开头,脸上却似火烧。

    「跟你说话呢,没听见?」母亲口气有点冲。

    我不敢看她,含糊地嗯了一声。

    「嗯个屁,去那院喊人吃饭!」我直愣愣地起身,就往门外跑。

    掀开门帘时,母亲突然说:「老年痴呆」似带笑意。

    我飞快地瞥了一眼,她双眸隐在水雾中,那样朦胧。

    允许探监后爷爷精神就好多了,可惜因这连绵雨天,腿脚越发不利索。

    我和奶奶缓缓把他搀了过来。

    饭间爷爷想和我喝两盅,奶奶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口水擦干净再说」母亲劝爷爷没事多动动,「不能真把身子骨给荒了」。

    他竟恼了,嘴角一抽一抽的,母亲也就不再言语。

    一时静悄悄的,雨似乎更大了。

    半晌,奶奶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走了啥霉运,没一件顺心事儿。

    往年这粮食都收好入仓了,今年,棒子不有小孩鸡鸡大?」母亲就安慰她:「雨又不是只淹咱一家,大家还不都一样」「一样一样,」奶奶放下筷子,面向我:「奶奶这身子骨是老了,但也还能下地。

    林林你没事儿也到豆地瞅瞅,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种的是草呢?」我忙说:「没事,不就是草吗,包在我身上」奶奶重又拿起筷子,笑骂:「德性!」爷爷尚在兀自嘟囔。

    母亲垂着眼皮,没吭声。

    很快,她站起来:「排骨好了,我看看去」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母亲已换上了一条运动裤。

    国庆节下午雨就停了。

    第二天一早,扒了几口饭,我带上渔具就出了门。

    临走没忘跑到奶奶家摸了养猪场钥匙,以防老天变脸。

    在十字口与两个呆逼会合,又等了好一阵,王伟超才到。

    自从上次抽烟被捉,王伟超就心有戚戚,再不敢到我家来。

    据他说在学校被母亲堵过一次,狠狠地训了几句。

    出了村,我们就腾起云来驾起雾。

    石子儿路松软宜人,我老觉得自己骑行在一块巨大的橡皮上。

    太阳在云层后躲猫猫,不时泄出一线光,烤得后背暖哄哄的。

    一路景色如洗,透着丝初秋的微凉。

    其实也不是如洗,是真的洗了。

    往日的冲天白杨叶子都洗黄了,病怏怏的,看得人极其不爽。

    王伟超说:「这就叫杨痿」众逼大笑。

    一上午换了好几个垂钓点,收获也颇丰,但鲫鱼没几条,多是泥鳅。

    十点多时,大太阳冒了出来,烤的人受不了。

    大家边吃干粮边骂娘。

    就这样耗到晌午,肚子没填饱,个个变成了蔫咸菜。

    有呆逼就嚷着要回家。

    王伟超突然提议就地来个野炊。

    萎靡在草丛中的呆逼们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不等我和王伟超剥完鱼,另外两个呆逼已搭好灶台,生起了火。

    他们漆黑的影子趴在我脚边的鱼下水上,像是无言的催促。

    突然王伟超捏起一个鱼尿泡,说:「避孕套」我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盯着他。

    其时艳阳高照,青空深远,不远处的篝火劈啪作响。

    鱼尿泡起初是个圆弧,后来就融入整个蓝天之中,像是太阳脱落的一片鳞甲。

    就在此时,不知谁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少年时代我们总是痴迷于假扮城里人,好像不如此便不足以体现对大自然的热爱。

    小学时有篇作文被我们写了无数次——《记一次野炊》。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于是在大伙的哀叹声中,我洋洋得意地掏出了一直揣在兜里的钥匙。

    六月一别,我再没到过养猪场。

    当这个巨大的扁平建筑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心跳都加快了少许。

    好久才把锁打开,搞得我一度以为拿错了钥匙。

    养猪场里却大变样。

    从西侧猪圈外到石榴树旁积了两大堆原木,品种各异,粗细不一,草草盖了张塑料油布。

    从油布的破损程度看,堆在这儿已有些时日。

    原本平整的地面遍布车辙,像是行凶后残留的罪证。

    也不知为何,看到这种场面,大家都有些愕然。

    有个呆逼甚至说:「这就是赌场吗?」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两侧房间都上了防盗门窗,唯一没上的一间也换了锁。

    还好厨房门用铁丝绑着,费点劲也就弄开了。

    在灶台旁的水泥板下我找到了碗筷和调料盒,蒙着层厚厚的灰,像是原始人的遗迹。

    压井更甚,简直成了个铁疙瘩。

    不过比印象中要干净些,没了蜘蛛网。

    打了点河水灌进去,伴着「吱嘎吱嘎」响,涓涓细流终究还是缓缓而出。

    周遭的一切无疑令人沮丧。

    但当我们大汗淋漓地围拢在火堆旁,愉悦也如同那氤氲的焦香,在年轻的心坎上欢腾而起。

    那天我们剥了所有的鲫鱼,大的如巴掌,小的似鱼浮,却总也吃不够。

    至今我记得烈日下呆逼们肮脏的脸,青春的笑容锐利得如同晴空中的鸽哨,经久不衰。

    烤鱼样子不敢恭维,但味道确实不错。

    可惜没有啤酒。

    饭毕,抽烟。

    我上了个厕所。

    难能可贵,竟有半卷卫生纸。

    擦屁股时,我发现纸篓旁的平海晚报上盖了个戳。

    颠来倒去一番,是「西水屯村委会」无疑。

    报纸日期是九月初,头版就是俏立船头的长者。

    登时我心里一沉。

    从厕所出来,院子里空无一人。

    我喊了几嗓子,没有回应。

    奔出大门外,放眼是一人多高的玉米田,哪有半个人影?我有些心慌。

    转身返回,东西都还在,鲢鱼撞得水桶咚咚响。

    正待骂娘,我听到一阵窃笑。

    循声望去,正中的房门开了,露出一张傻逼的脸。

    他说:「嗨——哈喽」我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他说:「拜拜」我立马冲过去,但门还是关上了。

    屋子里的傻逼笑得更愉快了。

    我说:「开门」傻逼们索性唱起歌来。

    我不由心头火起,抬腿就是两脚。

    准备踹第三脚时,门开了。

    王伟超看着我,有些发懵。

    我径直走了进去,感觉像刚从水塘里爬出来。

    屋里陈设如故,就是靠床多了张枣色长木桌。

    我一眼就瞥见桌侧的白色漆字:「西水屯村委会」。

    床上光溜溜的,只一张凉席。

    呆逼们就坐在上面,手里夹着烟,样子却颇为拘谨。

    我想说点什么,张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回家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

    只有水桶叮当作响。

    临分手,王伟超呵呵笑着:「你个逼到底咋回事儿?」我说:「没事儿」他说:「看你屌样,大家都想见识见识赌场嘛」我笑了笑说:「真没事儿」等他们散了,我立马按原路返回。

    四点光景,两道的白杨飞速闪过。

    路上忽明忽暗。

    我心如乱麻。

    长桌上摆着个不锈钢碗,躺了十来个烟头。

    我捏起一个来看,身旁的呆逼小声说:「阿诗玛」我不记得陆永平抽得是不是阿诗玛。

    抽屉里倒是空空如也。

    靠墙的柜子里貌似有床铺盖卷。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敢细看。

    刚才走时偷偷留了门。

    我自知没有行窃的技术。

    这逼从小擅于溜门开锁,听说去年蹲进了周村监狱。

    屋子里一股水泥和生石灰的味道。

    房顶西北角有几道水痕,后窗沿更甚,土黄色的污迹直接连到地上,像谁沿窗撒了一泡尿。

    进门我便直奔床铺,掀开凉席,床板光溜溜的,屁都没有。

    拿起不锈钢碗,细细端详,也只能瞅见一张扭曲的脸。

    打开抽屉,还是那几张旧报纸。

    我深吸口气,走向贴着东墙的深红色立柜。

    这是组合柜的一部分,八十年代结婚的标配。

    通体条状斑纹,像爬满了鱼的眼睛。

    两扇立门中间嵌着长方形的镜子,边角画着类似牡丹的玩意,顶部正中写着草书「百年好合」。

    另一套矮柜一直扔在我家楼上,零二年搬家时才处理掉。

    柜门一开,樟脑味便扑鼻而来。

    左上是一床褥子,裹着床单,看起来挺干净。

    右上是床粉红色的薄被,成色很新。

    下面有半提卫生纸,一本旧挂历,靠边立了张凉席。

    此外就是堆脏衣服,满是泥点。

    我觉得这些衣服是父亲的,却又不敢肯定。

    因为父亲出事后,母亲就把养猪场的几床被褥弄回家拆洗了,不可能唯独撇下这些「职业装」。

    抱住那床褥子时,我忍不住闻了闻,除了樟脑别无他味。

    放到床上,缓缓摊开,蓝白格子的粗布床单露了出来。

    真的很干净。

    我掀开床单擞了擞,什么都没有。

    这才心安少许,在床上坐了下来。

    垂头的瞬间,大滴汗珠砸到地上,嗒嗒作响。

    一只啄木鸟落在后窗上,时不时「笃笃」两声。

    当然事情并末就此结束。

    当我再次起身抱住那床凉被时,一条内裤滑落下来。

    我愣了愣,把凉被放好,才俯身捡了起来。

    红色底面分布着黑色圆点,抓在手里那么小巧,裆部却皱巴巴的,有些发硬。

    我轻轻打开它,似有一种莫名的粘合力。

    随着这种力的消失,一股浓烈的骚味挥发出来。

    褐色的斑状地图上裹着层黄白色的凝结物,几根卷曲的毛发横亘其间,又长又黑。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母亲的内裤,它曾无数次出现在二楼的晾衣绳上。

    似有一道瘦长的光直劈而下,我心里登时一片亮堂。

    缓缓坐到床上,再缓缓躺下。

    我满脑子都是母亲和陆永平交合的情景。

    就在这间陋室,母亲的叫声穿透四面墙壁,飘散至广袤的原野之中。

    脑后那条狭长的疤跳跃起来。

    至今我记得床头的海报。

    张曼玉仰着方脸,撅着方屁股,风骚入骨。

    两腿交界处却被抠了个洞。

    一个如假包换的圆洞。

    我盯着张曼玉,也不知看了多久。

    后来我发现凉被里还裹着个枕头,而在枕头里塞了两个避孕套。

    床下墙角有几团卫生纸,我却再没力气去打开它们了。

    我慢条斯理地往家骑。

    街上已有三三两两吃饭的人。

    不等扎好车,母亲就从厨房出来,骂我傻,晌午也不知道回家。

    她高挽着衣袖,胳膊白生生的,手上还沾着面粉。

    一抹狭长的夕阳刺过门洞,投在母亲刚洗的头发上,泛起几朵金色浪花后,顺流而下。

    我嗡嗡地说带有干粮,就去掀厨房门帘。

    母亲哼了声,指指洗澡间:「一身鱼腥味儿,快洗去,恶心不恶心」洗把脸出来,进了厨房。

    母亲在包饺子。

    她问:「你钓的鱼呢?」我说:「没钓着」母亲说:「鬼信你」我不再搭茬。

    片刻,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柔柔地问:「真没钓着?」我摊摊手:「那可不」母亲轻笑两声:「看来我这老女人是没口福喽」我没吭声,径直靠近母亲,拿起了一片饺子皮。

    母亲挤了挤我:「哟,成精了」我说:「不你说的,不试试就永远学不会吗?」我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大葱味,我竟然还能如此平静,真是不可思议。

    母亲教我如何摊皮儿、如何捏边儿,我自然听不进去。

    她终于不耐烦了,让我一边呆着去。

    我放下筷子,边洗手边说:「我们去猪场烤鱼了」「嗯」轻轻的。

    「院里堆了好多木料,也不知道是谁的」「你姨家的」没有停顿。

    「还上了防盗门,里面放的啥?」母亲不再说话,像是没听见,手上却依旧行云流水。

    我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整个人差点被蒙进饺子皮里。

    突然母亲问:「不是没钓着鱼吗你?」我说吃完了。

    母亲没接茬,而是让我开灯。

    这时锅里的水发出刺耳的嘶鸣,厨房里升腾起蒙蒙水雾。

    我盯着母亲发丝间若隐若现的脖颈:「谁把猪场给陆永平用的?」母亲头都没抬。

    只能听到水沸腾的呻吟。

    锅盖都在跳跃。

    半晌,母亲放下筷子,俯身换了小火,又走到门口开了灯。

    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我倚着灶台,又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向门外走去。

    母亲的声音有些沙哑:「问你奶奶去」「我爸就那王八蛋害的」我咬着牙齿,似乎又说了句:「都病得不轻」便一口气就蹿上了楼梯。

    母亲似乎叫了声「林林」,又好像没有。

    我不知道。

    我已经跑到了楼上。

    我跃过高高的水泥台。

    我听到奶奶的说话声。

    我有些累了。

    我再也迈不动一步。

    我坐在楼顶大口喘气。

    残阳挤出最后一滴血。

    晚风徐徐,送来谁家的饭香。

    我仰面躺了下去。

    陆永平的承诺犹在耳边回响。

    那天他走后我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母亲来喊我吃饭。

    当时天已黑透,空气里回荡着雨水的余韵,不远的香椿树像座巨大的黑塔。

    我感到手肿了起来。

    她在前,我在后。

    脚步似心头的鼓槌。

    我好像叫了声「妈」。

    她似乎没有听见。

    于是我又叫了一声。

    她停了下来。

    我走过去——松软的地面传递出热哄哄的气流,蔓延至全身——牢牢地抱住了她。

    母亲说:「行了,你还小?」那双眸吸纳着星光,在黑暗的胡同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