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潜规则

    “再说第二性别前，我们不如首先说一下第一性别。”宋寺澄手一挥，她背后的宽大的电视屏幕上便显示出了一张统计表，上面赫然是最新年度的科技公司男女性别比，“数据在这里，很直观，可以看到世界前25大科技公司中，只有19.6%的技术员工是女性，而国内的所谓互联网巨头中，女性技术员工同样占比不足20%。”

    “众所周知，聚量科技的几位创始人都是女性。就是在聚量，女性技术员工的占比也仅仅达到了33.3%。是什么原因让公司的女性技术人员占比少呢？是读计算机专业的女生不多，而为什么读计算机专业的女生不够多呢？”

    是因为人们宣扬，男生才更适合读计算机专业。

    宋寺澄的话说的直白，她也并没有给记者反应的空间，直接站起身，走到了屏幕前，滑动屏幕，屏幕上显示着【聚量科技新员工入职留存比】，上面的柱状图并不是十分清晰，部分数据看的出来做了模糊处理，但是在上面，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到，有一方的数据明显低于另一方。

    “入职留存比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试用期通过率，那时候我闲来无事，统计了一下。有一个很可笑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那就是，入职聚量的员工，男性员工通过试用期的比率明显低于女性。当然，这是在同一套试用体系架构发生的事情。”宋寺澄又翻了一页，“而这是聚量和别的科技公司的中高层管理性别比，很明显，在聚量科技女性的中高层管理人员要多于其他公司。”

    “你是不是又要问，说因为我是女性Omega，所以我要提拔女性管理人员？”

    似是猜到了主持人要问什么，宋寺澄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持续观点输出：“讽刺的是，在聚量成立之处，女性管理人员初具规模的时候。有人询问储杉妤，是否因为她是alpha的身份，所以更愿意提拔女性。”

    “你们这些记者真的很有意思。”

    社会上的潜规则向来都是面对媒体要留一线，像宋寺澄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的虚伪和双标，算得上是头一份了。可这并不是结束，宋寺澄真正想说的还没有说完。

    “我看过你的采访提纲，上面有很多我和沉清润之间的问题。比如以后怎么平衡公司和家庭，比如沉家是否接受了我，比如沉氏是否以后会和聚量达成合作，再比如什么控告计千景前是否想过公开性别后的后果。”重新坐回椅子上，面对着镜头，宋寺澄身子微微前倾，直视着主持人的眼睛，极具压迫性，“坐这的要是沉清润，你敢问这种问题吗？”

    沉清润就站在不远处，她抱着胳膊看着近乎咄咄逼人的宋寺澄，眉头始终没有舒缓下来。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我是Omega所以就要被问这种问题？所以我报警抓个变态就要被人挖隐私？什么狗屁！”

    “你没问，但是我想说。创立聚量前，我和储杉妤说我要创造一个自己的互联网生态。为什么？因为我觉得，现在的网络环境烂透了！第二性别隐藏是能一定程度上避免歧视，可只要有性别对立，歧视就永远存在。都说男生适合读计算机，我读了。我，女性高等级，最适合相夫教子的Omega，是我们那届计算机系一直的第一名。说男生适合创业，我创业了。联合几个朋友，一起将聚量科技做成了现在的规模，上市了，市值大家看得到。可就算是这样，在你们这群人的眼里，我始终都是不完整的，因为我还没有和沉清润这个alpha结婚、生子，还没有成为一个人的附属品。”

    “没什么意思，真的，刻板印象很无趣。”

    主持人嘴巴张了张，似是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闭上了。诚如宋寺澄所讲的那样，她的采访提纲确实都是询问她的隐私情况，就算是针对聚量的问题，也是更多的侧重储杉妤。

    时间已经快到半小时了，宋寺澄的耐心耗尽，她抬腕看了看时间，冲着镜头朗声道：“方才所讲，聚量科技集团确实会针对现状调整招聘策略。原先聚量所采取的是性别平等，但大环境如此，我觉得更应该要个公平。1965年，美国心理学家约翰斯塔希·亚当斯提出“公平理论”。这个理论讲说，人能否受到激励，不但由他们得到什么而定，还要由他们所得与别人所得是否公平而定。既然这样，我就把我在荣城同时任人力资源总监所说的话公开讲一下：

    同等岗位优先录取女性以及Omega，职位晋升优先考虑女性和Omega，部分岗位例如仅录取女性和Omega。”

    工作中性别差异其实远没有工作能力强弱重要，放大性别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歧视。既然如此，那不如贯彻到底。

    宋寺澄说完，推开椅子便离开了。就是路过沉清润的时候，都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

    沉清润知晓，宋寺澄是在和自己生气。说出这种话来，更多的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在。她素来在乎自己的对外形象，可近来的一切让她彻底的失去了耐心，索性将话说死，不给人回旋和解读的余地。

    如同所想的那样，直播一结束，早就有人准备好了脏水往宋寺澄身上泼。宋寺澄在私下说这样的话没什么大事，但在采访中，她是聚量的CEO，她所说出来的话，就代表着聚量科技。当今时代，互联网行业飞速发展，聚量科技算得上是异军突起的一个新兴集团，此言一出，立刻迎来了诸多讨论。

    讨论自然是有褒有贬，更有不少的Omega，因为宋寺澄被alpha完全标记了，而认为她在作秀，从而反过来骂她。这种情形下，沉清润联系了陆暖，将当年她标记了宋寺澄后跑路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发了出去。

    人们对于八卦总是更感兴趣的，目光索性也就转移到了沉清润身上。这一转移才发现，在宋寺澄说出要优先录取女性和Omega的时候，沉氏默默发布了公司公告，内容大同小异。

    如此一来，倒显得宋寺澄当真是要为女性谋福祉一样。

    恰逢毕业季，沉氏和聚量每年所招收的应届生诸多。此次HR更是为了迎合老板的政策，对于许多过往勉强放过的男性候选人，直接邀约都不约了。

    实实在在的改变影响着人们，陆暖等待的就是所谓的路人盘。她联系到了曾经在荣城的那个产品小姑娘，将她为宋寺澄说话的微博送上了热门。

    直到这时，网络上的舆论才算扭转过来。

    沉清润每天都观察着宋寺澄的状态，看着她正常的去上班，下班，加班。眼看着她越发的沉默，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是越发的担心。比起旁的，她只在意宋寺澄，所以即便今天是宋寺澄和母亲约好的会面的时间，她也并不希望宋寺澄去见。

    看到宋寺澄眼底的黑眼圈遮瑕都遮不住的时候，沉清润还是出手制止了她要化妆的手，语气担忧：“寺，要不休息一阵子吧。不着急去看我母亲的。”

    “约好的。”宋寺澄笑了笑，轻声地回她。

    许是近来过于忙碌，前些阵子好不容易因为Omega激素的原因而二次发育的宋寺澄又瘦了下去。这些日子，沉清润能够闻到信息素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她想着什么时候和宋寺澄说这件事，可看到宋寺澄日渐消瘦的模样，又不忍心。

    和沉汝帛的会面同宋寺澄所想的一样。

    沉清润的长相同沉汝帛有7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她不释放信息素，就是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极具上位者的气势。她打量着宋寺澄，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后这才开口道：“宋总，请坐。”

    沉清润拉着宋寺澄的手坐在母亲对面，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宋寺澄支走。她担忧地看着宋寺澄，不想让她面对自己要命的亲妈，尤其现在母亲很有可能故作严肃吓唬人。

    然而宋寺澄没有给她余地。

    看着大女儿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沉汝帛牙根都痒痒了，她不自觉地释放了信息素，这股不属于沉清润的alpha信息素闻起来令宋寺澄有些想吐。似是想到什么，她皱眉。

    “宋总约我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谈吗？”沉汝帛神色平淡，她瞧见了宋寺澄皱眉的模样，猛地想起自己刚才不小心露出了一些信息素，她故作正常地从一旁找出了抑制贴，径自贴在了自己的脖子后颈处，询问。

    “沉阿姨，我在和阿润谈恋爱。”

    沉汝帛挑眉，不置可否。

    “处置计千景这件事情上，我的确动过公开她是清涵的前未婚妻的想法。这点我要承认的，但消息放出去不是我的人。”宋寺澄约见沉汝帛并没有旁的事情，只是不想沉汝帛误会阿润被她带坏了。

    听到宋寺澄这么说，沉汝帛心沉了下来，整个人也温和了许多。她勾唇，将自己面前的咖啡推给了宋寺澄：“嗯，我知道。是沉家的竞对干的。”

    宋寺澄自若地接过了沉汝帛推来的咖啡，手指在上边摸了摸，许久，忽地抬头：“阿姨应该看到了我和阿润的私密视频了，沉家能够接受吗？”

    她这么直白，令沉汝帛反倒有些愣住。

    “我对外评价不太好，个性也比较自我不顾及他人，现在私密视频也被人传到网上去。沉家，或者说您，能够接受沉清润有我这样的女朋友吗？”

    她这番话简直就是让沉汝帛做个罪人，但凡要有半分说的不是，万一她和清润分手，以大女儿的驴脾气都会怪罪于她，肯定又跑到天边去。沉汝帛翘起腿，索性装傻：“什么视频？我所知道的是宋总年轻有为，创立了聚量。咱们做企业的，自然少不了人在外诋毁，那些话，不必多理会。”

    这的确出乎宋寺澄的意料。她忽的笑了出来，两个人气氛也融洽了许多：“我以为您会给我张支票，让我离开阿润。”

    “到也不是不行，不过，不是让你离开她。是让你看着她，好好来公司上班。”沉汝帛笑了笑，这一笑起来，反倒和沉清润不太相像了。

    两个人聊了些公司的发展，沉汝帛在之前就觉得宋寺澄的天赋不错，聊过后更是觉得其过分优秀。她看了又看她，不管身份和场合，问：“寺澄对沉氏有兴趣吗？”

    宋寺澄一怔，随即明了她的意思，摇头。

    既然如此，那倒也不必强求。

    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一声，宋寺澄瞥了眼，看到其中内容：

    【贺怡茗】：你当初去荣城，是沉清润设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