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个月……不对，是十岁大的狗崽可以有多调皮呢？

    易透被小纸人引领到后院，看着那如同狂风过境般的景象，还有那被糟蹋的七七八八的花草，有那么一瞬间手指骨痒得不行，想找东西打一拳。

    真的是……汪汪队，记大过！

    易透低头问小纸人：“他现在在哪？”

    小纸人立马牵着易透的裤脚拉着她往某个方向走，好像很急一样。当易透跟着小纸人寻找杀生丸时，越走越能看到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碎纸屑，到后来找到罪魁祸首的时候，地上的碎纸已经多到如同下了一场大雪一样，而这雪地里有只小小的狗狗里面打滚玩。

    想到之后的式神补充，一股闷气袭上心头，但是……

    ——不气，不能生气，孩子贪玩而已，没必要生气……

    这才几天啊？才叁天吧？看这架势，怕不是能看见的式神都被摧残了。

    终究是叹了口气，易透双手结印，运灵施术，满地散落的‘大雪’突然纷飞起舞了起来，如龙卷般飘旋，本是无力脆弱的纸屑，却在这时有了奇怪的力量，以不可抗拒之势，将那试图逃走的白色小狗崽推到少女面前。

    “既然你这么无聊，那我给你点乐子。”易透特意用右手捏住它的后颈肉，将只有两个手掌大的杀生丸拿到眼前，眉梢似乎带着笑意，“想看看你父母战场上的英姿吗？”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听到这话的杀生丸停止了挣扎，用那血红的妖瞳看着面前的少女，不吱声，但是从那乖下来的态度可以看出，他确实想看。

    然而，带路的小纸人看着主人那气极反笑的表情，默默地拿出迷你小扫帚扫地，装作很忙的样子，易透也不管它，直接拎着狗崽的后颈肉转身就走。

    在空中飞舞的碎纸也在这时如花瓣般飘落。

    易透拎着杀生丸来到了一间屋前，拉开障子门，入目满是一根根令人眼花缭乱的、悬梁垂落、交叉、缠绕的艳红的红线。

    杀生丸看见这满屋红线时，瞳孔一缩，似乎差距到了红线里蕴含的惊人灵力，又开始发出恶狠狠的低吼了，但也只是奶声奶气的低吼，毫无威胁力。

    易透带着狗崽来到红线汇聚的中心——红木人偶身旁，她将狗崽轻轻放下，并且告诫它不准咬线，咬了就直接把它牙齿拔光，得到狗崽一声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声气后，她不以为意，转头，弯腰拿起人偶。

    杀生丸看着少女拿起人偶后，那鲜红的线纷纷脱离人偶身，攀附在了少女的肩身上，如同披上一层蚕茧般的线衣。

    红线的线头伸进了乌黑柔亮的长长卷发里，那黑与红的交杂，强烈的色泽对比，艳丽有诡异，甚至惹眼。

    少女取代人偶盘腿坐在原地，伸手将杀生丸抱到自己的腿上，不等它发作，挑了一根红线在它的脖子上绕了几圈，随后点了点它的鼻子，平静的说道：“静心，凝神。”

    杀生丸沉默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乖乖听话的照做了。

    随着慢慢平定下来的心绪，没过一会儿，杀生丸察觉到耳边除了身边那个人类女子的心跳与呼吸声外，逐渐多了其他参差不齐的声响，似乎有兵器互相敲打的声音，也有许多妖怪们振奋振奋狂怒的嘶吼声……

    好奇心的促使下，它试图睁开看一探究竟，但是一双手盖住了它的双眼，头顶传来那个人类女子清冷平淡的声音，“时机未到。”

    视野漆黑一片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传入耳内的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它甚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旁仓皇跑过。

    “睁眼。”那个人类的声音再次响起，眼前的遮掩的手掌离开，黑暗撤离，一片白光过后，入眼的是万妖群战的，杀场骇人的场景。

    无数妖怪在天上、地上兵戎相争，鲜血洒满了整片天，尘土飞杨，杀意肆虐，天地都仿佛都被这漫天弥漫的混杂妖气扭曲，它甚至看见了在万妖群中夺目耀眼、所向披靡的父亲。

    巨大的、威猛的、无妖能敌的巨大犬妖穿梭于万妖之中，无数幽暗的鼠貌鬼灵被撕毁与那锋利的利爪之下，那般骁勇善战的英姿，令目前从未离开过西国，没上过战场的杀生丸不禁微微瞪大了双眼，血液不受控制沸腾了起来。

    它想上前而去，但是发现自己的完全动不了，低头一看，却在这时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幼犬形态，而是一具身披黑色金纹兜帽斗篷的成年人形态。而它之所以动不了，是因为一根拴在脖子上的发光的红线，线的却看不见源头，而它的身旁，还立着一个同它一个装扮，面带有奇怪红色花纹的白色面具的人。

    杀生丸认出了那人，是那些袭击它的东西！

    “这是战场，别乱动，会被发现的。”

    那个人身上传来了那个人类女子的声音，原本已经炸毛起了杀心的杀生丸瞬间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番后，到底是没有再轻举妄动了，转头专心致志的关注着战场。

    而易透这边……这边正在愉快的撸狗中。

    身穿浅色和服的少女盘腿坐在红线堆中，柔亮顺滑的卷发披散在背后，她低着头，看着卷缩在腿中间的小小狗崽，左手抚摸着那油光水滑的毛茸茸的皮毛，摸的不亦乐乎。

    不愧是犬大将和凌月仙姬的崽，这品质，这手感，绝了，超级棒的。

    确定了杀生丸沉迷战场，且意识与肉体已经分离，趁着杀生丸感觉不到身上异样的触感后，易透摸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揉耳朵，揉肚子，揉肉垫，揉狗头……到后来简直就是把整只狗拿在手里盘起来撸，各种揉。

    说起来，杀生丸刚出生的不是这么小。

    剖腹时的犬型凌月仙姬本就已经是从叁米多高的巨犬缩小到了一米多成人那般高，但仅仅是这样，从她子宫中取出待着胞衣的杀生丸也足足有一个大铁锅的容量那么大，若不是她是习武之人，还真没那个力气把狗崽好好抱出来，说不定还会出现误伤产妇的医疗事故。

    剪断脐带，剥开胎衣，她就把刚出生的幼犬抱到凌月仙姬嘴边让她自己清理狗崽身上的痕迹，在她缝合了伤口之后，幼犬身上的痕迹也被母犬清的差不多了，那时刚出生的杀生丸哪怕四肢展开后的的体型都比六岁的她半个身子大，如今这幅小狗狗的模样，大概是为了节约妖力所化，倒也方便了她。

    让你咬我式神，这不摸个够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当然啊，易透在撸狗的同时，也没有忽略外面的战况，但是她对那些妖怪间的血腥厮杀不感兴趣，而且犬大将目前似乎还没有找到应对鬼鼠的办法，完全是在靠原形的强大力量在厮杀，已经是杀红了眼的状态了，思考能力就更少了。

    降智buff的力量相当的强大，哪怕是她，在分散意识降智后，原本能够自控的暴虐心就失去了控制，才会导致她下了那样直白的杀令。

    这份暴虐因子是她前世就有的……

    易透揉捏狗耳朵的手指慢慢停顿了下来。

    最开始，她并没有暴力倾向……

    她是个人，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她都有，但是身体上有先天缺陷的导致病痛难医，身体不允许她大喜大怒，生气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情绪无法向正常人那样发泄出来，心理上多多少少会出现问题。

    爸爸妈妈并不会因为小时候的过于乖巧安静就忽视了她的心理，很好的听取了医生的意见给她找过心理医生辅导，但是她发现无论看多少心理医生，做多少心理舒缓，都比不上生气时在心里的痛天谩骂来的解压爽快。

    看心理医生的费用贵的离谱，意识到这一点时，在小学毕业后她就委婉的跟爸妈说她可以自学一些心理学来自我缓解，爸爸妈妈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同意了。

    心理学后来她的确自学了一些，但是学的很不走心，那时似乎憋的心理有些扭曲的她有点小小叛逆只是在明面上应付着父母，实际上在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通过想象各种暴力行为和手法来解压，毕竟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又不会真的那么做。

    所谓的学好难如天，学坏轻如烟。于是乎，这种堪称恶劣的惯性心理就这么遗留了下来，几乎已经成了刻在她骨子里习惯，哪怕她现在已经拥有了相当健康身体的也没办法改掉。

    拥有先天疾病的孩子，大多数都会有心理疾病，自闭抑郁是普通常见的，极端的会变成反社会人格，在活着的时候想尽办法报复着这个对自己不公平的世界。

    易透很清楚的认知自己不是个热心善良的好人，但是……

    想到了自己父母那为了自己不自卑自闭所做的努力，那哪怕是满面笑容也掩盖不了忧愁的眼神，易透沉冷的心刺刺的痛了起来。

    但是她也在控制自己不要去当坏人。

    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武力的她如果力量失控伤及无辜者那她和那些野兽有什么区别，所以从降生到玲珑这具身体时，每一日都在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静心静气。

    所以那次意识分散导致自制力失控差点杀了杀生丸时，她才会懊悔。

    到底是修心修行不够，更多的过错在她，如今她才会对杀生丸百般忍让。

    越想心里越沉，连撸狗的兴致都没了，但是易透也对战场没兴趣，索性拿起一根距离京都那边最近的的人偶线，意识一转，借着人偶身在暗处辗转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