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楼梯口，翠果在两个轮子中心的位置踢了踢，机关运作，大圆换成三个小圆，路因循驾着轮椅向前，跟上已经走下三级台阶的苏萍逢，翠果手执金丝长鞭押后。

    阴风从地底深处扑上来，吹得三人头皮发凉。

    “妹妹，跟紧些。”路因循一手挡着风，说道。翠果应了一声，贴近，扶着轮椅把手。

    台阶螺蛳一般绕了一圈，显出一处平台来，石砖铺地，两边有廊道，尽头各点一支蜡烛摆在地上，依稀能够看见紧闭的石门，正对着有一扇窗户，阴冷的光照进来，在地上留下狭长的影子。在苏萍逢投石探路的时候，翠果依着路因循的意思，将轮椅推到窗边，二人探头，只见外面如黑夜一般混沌，发光的物什挂在远处。

    翠果问：“那是太阳？”

    “应该是，这光感倒是像月亮。”路因循张着手，感受着。

    “你们两个，回来。”苏萍逢压低声音唤道，待二人回到身边，接着说：“这两边的廊道我试过了，探路石过不去，但是这向下的台阶走得了，是继续往下走还是上去？”

    顺着苏萍逢的视线，翠果和路因循看过去，只见小小的探路石慢悠悠地向下行的台阶上一级级滚着，在阵阵阴风中发出“咚咚”的细微声响，风这么大，可楼梯一旁的烛火却自顾自燃着，似乎与三人不在一处、不在一时。

    扶着轮椅的翠果，身上抖了一下，路因循赶紧回头，问：“没事吧？”

    翠果抿抿嘴，提议：“哥哥，这南司楼，吉凶未卜，我们如此进来，怕是……要不，我们还是先上去？”

    苏萍逢附议：“我也觉得咱们还是先上去的好。吉凶暂且不论，这南司楼怎么着也算是青仪君的府邸，我们既然是登门拜访，到底应该讲究礼数。上去后，我们拟一个拜帖，再来。”

    路因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道：“一个论吉凶，一个论礼数，你俩现在说的头头是道，怎么不早点说？我们现在可不是站在人家南司楼门口，咱可都进来了，这，这，这是进退两难！”

    苏萍逢面上一红，问：“那你的意思是？”

    “下去。”路因循不等另外两个人反应，径自驾着轮椅去追探路石。苏萍逢和翠果赶忙跟上。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台阶的转弯处，廊道里，石门开合，鬼影鱼贯而出，聚在台阶上，等了片刻，也开始沿着台阶向下走。

    到第二层楼的台阶远比第一层长，路因循坐在轮椅上，冲的快些。苏萍逢拉着翠果跟在后面，上下观望着，越发觉得就这么往下跑，令人心惊，因此，当看到路因循一举超过探路石，就要冲进终于显现的平台时，链锤适时出手，缠住路因循，拽回他的身边。

    “哎呦！你要勒死我了！”路因循抬头质问。

    苏萍逢喘着气，骂道：“你胆子可够大的，这是咱们山梦吗？你窜的跟疯狗似的！”

    路因循理直气壮地说：“你们用腿，我用轮子，当然窜得快。有本事，你苏萍逢背着我啊？”

    当苏萍逢真的背起来他，他又觉得别扭，左动动右歪歪。

    “你别乱动！”苏萍逢喝道，待他安静下来，将他往背上托了托，“师妹，你别管那个轮椅了，就扔在边上吧。”

    闻言，翠果丢下木轮椅，从台阶上跑下来，站在二人身后。此时，跟下来的鬼影也已经追到翠果身后，领头的那个手执尖刀，高高举起，刚要照着小姑娘的头颅刺下去，就被一只焦黑的手抓住。

    路因循把头搁在师弟的肩膀上，问：“苏萍逢，还没看到那个探路石吗？”

    苏萍逢摇摇头，试探着迈下一步，走到第二层的平台上来，小声念叨着：“石行则行，石止则止……既然看不见，那可能石头就滚进来了，那我们，就可以走……”

    这一层楼比第一层宽阔，板正的方石板铺地，两边怪石嶙峋，杂生奇花异草，萤火虫在花草间翻飞，不远处，看见一排排书架，书架前，摆着书桌，上面文房四宝俱全，冷光穿过一扇扇窗户洒进来，分外迷蒙。

    “这里是……”路因循刚要问，就被苏萍逢用肩膀顶了一下，险些咬到舌头，刚想发作，看到其中一排书架前的人形影子，于是当翠果开口询问的时候，一手扣紧苏萍逢的肩膀，一手在回过头来的时候对着翠果作出噤声的手势。正因为如此，他也就看见了三人身后，密集的鬼影。

    看见路因循惊恐的眼神，翠果头也不敢回，扑到两个师哥身上。

    “我们是不是要完了？”路因循冷汗直冒。

    “公子原来也知道害怕？”女人的声音从有人影的书架前传出来。

    苏萍逢和翠果闻言噤声，路因循碎碎念的声音越发明显：“吴在渊白养我们了……怕不是要断子绝孙？”

    “哈哈哈，”宋茗拿着一本书出来，笑言：“公子这样说话，我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害怕了。”

    苏萍逢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躬身行礼道：“见过青仪君。我三人贸然进来，只为寻你，绝无歹意，望您宽恕。”

    “小黑，让孩儿们散去吧，如此仗势，实在不是待客之道。人家不讲宾客之道，我们得尽地主之谊。”

    群鬼散去，只留下几个侍立在侧。陈青铜推过来木轮椅，苏萍逢将路因循放下，又有两个小鬼端来凳子，在宋茗的示意下，两人坐下。宋茗坐在书桌后，从鬼侍郎手里接过探路石，问：“这是什么？瞧着倒像是鬼界的东西。”

    苏萍逢答：“这确实是鬼界灵器，名唤探路石。”

    “哦~那我们就当做是你们山梦的见面礼，收下了。”宋茗把探路石递给鬼侍郎，让他收好。

    路因循忙说：“这不能算作见面礼，只能说是物归原主。今日是我兄妹三人来访，与山梦无关。”

    “青铜，给小姑娘倒杯热水来，抖得和筛子一样。”

    翠果喝了几口热水，总算止住身上的颤抖，只是喉头发紧，说不出来话。路因循看着她，倾身向宋茗行礼，说道：“在下山梦路因循，替小妹翠果，谢过青仪君。”

    “翠果……青青小果，这名字还挺可爱。想问妹妹，你的眼睛是否有恙？有一只似是要掉下来了。”

    诚然，翠果的右眼珠子比左边突出，使得本来挺好看的脸显得有些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