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步伐缓慢地从那狭窄的楼梯上走下来。

    “郑老，打搅您了！”

    林胤对老头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按他儿子的年龄估计，郑老头的年龄至多不过六十，但这花白的胡子和褶皱塌下的皮肤无疑使他的面貌十分苍老。

    郑喜把店门关上，和母亲一起上了楼。

    老头子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竟然还摇着一把中国特色的蒲扇。走到了柜台旁边以后并不正视林胤，只侧着身子，摇着蒲扇，哼哼地说道：

    “林仔，找我做什么呀。”

    柯琛听了这话还迟疑了一下，然后发觉，郑老头竟然有一口闽南的口音。也就是说，郑老头的祖辈大概也是很多年前出洋做生意的福建人。

    “主要还是关心您的健康啊。”

    林胤笑容满面地谄媚道。

    “别假惺惺的了。”郑老头不耐烦地坐到郑喜原来坐的椅子上，开始随手翻着账本。

    林胤就站在那听郑老头教育。

    “阿喜最近做账漂亮了很多啊。林仔，你应该早点放下那点活计了，赚的多少有什么用，能活到我这岁数吗？”

    林胤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知道，我这年龄快到瓶颈了。所以我也收了个徒弟，来，柯琛，给郑老认识一下。”

    柯琛只好走到柜台前，手别在身后。

    “郑先生，晚上好！”

    “大小伙子，不错。是大陆来的吗，不像台湾口音。”

    听到这，林胤和柯琛都卡了壳。

    “我是大马华人，温韦先生推荐我来的。”

    柯琛再次发挥了刚练成的撒谎本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好，好，好。”郑老头对柯琛这样的新人明显比对林胤温和多了。

    “林仔，快点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说了嘛，关心您健康。”

    “别胡扯了，再这样就叫郑喜来把你们赶出去。”

    林胤一脸无奈样。

    “真的，郑老，您看这唐人街紧挨着德瓦伦，最近我可听说，德瓦伦有恶魔的踪迹出现。”

    “小打小闹，根本用不上我出手，荷兰政府又不是没人了。”郑老头摆摆手。

    林胤的眉头皱了一下，说道。

    “难道您不知道，今天早上，阿姆斯特丹悬赏了五百万美元，就是为了德瓦伦的这只恶魔？”

    “你说什么？五百万美元？！”郑老头的神色一下就变了。

    不会吧。

    柯琛心想。

    刚刚还飘飘欲仙的世外君子模样，听到钱就变这样了？

    “阿喜，下来，早上悬赏五百万美元的消息，你怎么没告诉我？”郑老头朝楼上吼道。

    郑喜探出一个脑袋：

    “老爹，你不是说你已经完全洗手不干了吗，原来五十万的时候你，还说这点小活你年轻时铁定看不上的。”

    “废话！我不干是肯定的，但赏金五百万的话，代表的意义就不一样了。要是是在别的国家还好，现在就在家门边上，你不好好考虑考虑全家的安危？”

    郑喜不敢反驳，只能哭丧着脸又上了楼。

    “记住了，最近有什么消息立即告诉我！”

    林胤满意地看着郑老头的态度变化。

    “林仔，坐下来说，你还知道什么。仅仅是五百万美元的恶魔级别不值得你专门来这里。”

    郑老搬出一个木凳，让林胤坐下。

    “郑老，来这不为别的，还真就是因为，来到阿姆斯特丹就想到您。炼金之星您知道吗？”

    “一群后生仔，五六年前，他们的创始人还来这里找过我，是个日本人，名字叫诸……”

    “诸星敬一，对吗？”

    “我记不得了，应该是吧。小伙子挺有想法的，竟然想到把根源恶魔作为研究对象。怎么，你提到炼金之星做什么？”

    “诸星先生现在就在阿姆斯特丹。”

    “所以呢？”郑老头又摇起蒲扇。

    “他现在少了两个眼睛，一条胳膊，正在医院里躺着。”林胤故意不把话说全。

    “他这是和谁签了契约了，这么作贱自己？”郑老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本来就快要死了，所以把自己卖给了未来恶魔。”

    “你的意思是说，他卖了自己的胳膊和眼睛，知道了自己将死在阿姆斯特丹？”

    “就是这么回事没错。”

    “不对，就这点事，还是不够你到我这里求助的地步。快说，把最重要的一点说出来，别磨叽了。”郑老头端起泡着茶叶的玻璃杯，润了润喉。

    “未来恶魔还说，他将死于根源。”

    啪！

    郑老头手中的水杯掉到地上，洒了一地。

    “你没在和我开玩笑？”郑老头的手颤巍地抖着。

    林胤大大咧咧地摇着头，说道：

    “我来找您肯定不是玩笑。”

    “终于还是来了。”郑老头用手叩着桌子，开始思考起来。

    “老爹，发生什么了？”郑喜听到水杯摔碎的声音，又一次探出脑袋。

    “明天一早你就去买机票，全家一起去新加坡，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快点！”

    “怎么这么突然……”郑喜没有听林胤和郑老头之间的对话，满脸疑惑。

    “听说您见过根源恶魔？”林胤终于点到今天的重点。

    郑老头歪着脑袋，揉搓着自己的头皮。

    “不是我，是我的师父。他1918年在印度安得拉邦和孟加拉邦待了四个多月。”

    1918年？一战？

    这和根源恶魔有什么关系？

    等下！1918！

    西班牙流感！

    让全世界四千万人丧生的流行性感冒。

    “老林，西班牙流感印度死了多少人？”柯琛在长久的沉默以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千二百多万。”郑老头抢先回答道。“不错，比林仔当初有灵性得多。”

    “西班牙流感与根源恶魔有关？”林胤发现自己从没想过这一点。

    “全世界的人口死了百分之五，这么反常的事情，在当时的猎人界无疑也是一场灾难。”

    “可是，您以前一直说，根源恶魔从没有在人间现世过。”林胤明显也遇到了盲区。

    “在印度出现的恶魔并不是本体，而是食用了根源恶魔肉片的恶魔猎人。”

    “真有人能与根源恶魔签订契约吗……”

    林胤惊叹道。

    “这得是有多少的代价，一个人的完整灵魂和性命是远远不够的。”

    郑老头听了以后笑笑。

    “如果这场灵感并不是恶魔的力量，而是对恶魔的献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