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蝼蚁

作品:《废话少说,拔刀吧

    李瀚光和言飞凌循着书童所述的方向,朝坊市南十三街掠去。

    他们身影轻盈似燕,脚尖在鳞次栉比的青瓦屋檐上轻轻一点,身形腾飞数丈,好似有一股清气托着他们,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打水漂’。

    七星宗属于道门的分支,他二人都是六品筑基境修士,李瀚光甚至已经触碰到金丹境门槛。

    在年轻一辈中,李瀚光和言飞凌是宗门中当之无愧的翘楚。因此在此次秘境机缘的争夺中,代表七星宗出山。

    李瀚光瞥了一眼在他身下飞速向后掠去的芸芸众生,悲悯道:“凡人如蝼蚁,夙夜操劳,为斗米奔波,实在可悲。”

    “师兄,方才在那赵永坤的府邸上,我听到他一口一个喊咱们仙师,就忍不住想笑。”言飞凌掩嘴轻笑,眉角流转着无尽妩媚,万种风情地望着李瀚光。

    “用师尊的话说,东土修真界沉寂太久,修仙宗门隐世不出,于凡人而言,我们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

    “一介凡人,见到传说中的神仙,想顶礼膜拜,以求被赐予一两招长生秘法,情有可原。”

    李瀚光轻笑道。

    言飞凌咯咯笑道:“也亏得师兄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令那赵永坤心甘情愿奉上大把财宝。”

    “哼,这种人,就如那背上绑了一根棍,棍前吊着一块骨头的狗。他拼命追着骨头跑,以为只要跑得够快,就能追上骨头。”

    李瀚光轻蔑道:

    “至于许诺收他的儿子做徒弟,先看看根骨,若灵根精纯,便收入门下,师尊还会褒奖你我二人一番。若灵根驳杂拙劣,先于其虚与委蛇一番,再随便找个理由,逐出宗门罢了。”

    “师兄,你好坏哦。”言飞凌娇声笑道。

    李瀚光的视线在她挺拔的胸脯和紧实修长的腿上掠过,扬起嘴角:“晚上让你见识见识师兄更坏的样子。”

    转瞬间,二人已经飞掠到坊市南十三街的范围。

    李瀚光从怀中掏出一块八角形的青铜罗盘,其上有一根银色的指针。

    “不愧是师兄,果然谨慎。”

    “师祖赐予的小宝物,要物尽其用不是?”

    李瀚光望着星盘上的指针,指向前方,不禁轻咦一声,接着指针颤了一下,晃晃悠悠地指向他,这才放下心来。

    “这八宇星盘可探查感应到方圆一里内的修真者,指针指向的方位,就是范围内最强者的大概位置。”

    翻译过来就是说,这儿有惹不起的存在,别去作死。

    “现在指针指向师兄,就代表,师兄是这里最强的修真者。”言飞凌若有所思道。

    不过坊市中,尽是些为生计奔波的蝼蚁,怎可能有修真者存在?师兄未免谨慎过头了?

    言飞凌暗暗腹诽道。

    李瀚光将星盘收回怀中,拇指扣在青光剑的剑镡上,杀气腾腾道:“师妹,走,师兄带你去人前显圣,享受凡人的顶礼膜拜。”

    与此同时。

    冯云和诸位师兄师姐们已经吃饱喝足,他们差点将冯征今日备的货全部吃完。

    罗小花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满足道:“人间美味啊,为何山上的御厨做不出这般好吃的食物?”

    冯云沉吟片刻,说道:“御厨都是从皇宫中调来的,兴许宫里的贵人们不兴吃这般大碗宽面。”

    “这面中所加的调料,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只是加了用沸油泼下的这一道工序,就令香味大增。”

    古天平若有所思道:“我在想,调配毒药时,其实无需追求材料的年份和品质,就算寻常毒材,只要搭配合理,也能发挥出惊奇的作用?”

    师兄,你连吃饭时,都在想着调配毒药的事,你这样会很累的。

    冯云在心中吐了一槽。

    这时,李谦跃上飞剑,挪到冯征和孙婉茹身边,小声道:“麻烦您二位再煮一碗面,我想连碗端走一份,给我爱人尝尝。”

    格物院众人齐齐发出嘘声,大拇指朝下,向李谦喝倒彩。

    冯云都忍不住心中连呼好家伙,都怀疑李谦是不是中了什么情毒?

    这厮三句话不离秋瑶,人生规划全是围绕秋瑶展开。就连修行的目标,也从最开始的令父亲刮目相看,变成了带秋瑶仗剑走天涯。

    现在就连吃到好吃的东西,都想的是先让秋瑶尝尝。

    李师兄,我误会你了,不该说你是舔狗。

    你特么已经舔到极致,进化为一条战狼。

    冯征和孙婉茹相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紧张。

    格物院的先生竟对他们有事相求?

    “端走可以是可以,不过这面得趁热吃,不能久放,时间一长,就坨到一块,口感奇差。”冯征说道。

    “无妨,您尽管做便是。”

    有他这句话,冯征便放下心,将袖子撸起,在掌心啐了口唾沫,开始干活。

    这时,王钰柔轻咦一声,道:“方才有人在用法器探查我们。”

    “不过不打紧,我反向探查过,是两个六品筑基境的修真者,而且我已将我们的气息屏蔽掉了。”

    探查和感知,精神力越强,就越精准。

    身为五品阵法大师的王钰柔,是格物院内,精神力仅次于墨台博士的存在。

    冯云瞥了一眼跪在路边的几人,揣测是不是谁家的父辈请来的救兵?

    不过六品筑基境……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而跪成一排的几位士子们,也正在小声交流。

    赵慕白肿着半张脸,怨毒地盯着冯云,低声道:“家里最近来了两位仙师,说要收我为弟子,你们等着,仙师会来救我们的。”

    “到时候我要让他加倍奉还。”

    丁嗣源羡慕道:“慕白,我也想学仙家法术,能带带我吗?”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天赋,在修真者中,这叫灵根,决定了你以后成就的上限。”赵慕白俨然以很懂行的语气说道。

    苗鸿图叹息道:“我爹一心想让我跟嘉贤大儒学习治国之术,修仙,这辈子别想了。”

    “不过慕白,你家的仙师,会比格物院的先生们还厉害吗?”

    “废话,那两位仙师来自隐世宗门,底蕴极深,救我们出来,岂不是小事一桩?”

    而巡街校尉于坚,对这种高端的话题完全插不上嘴,只能侧耳细听,心中暗暗羡慕,只恨自己没有生在这般显赫的世家中。

    这时,冯云的视线刚好扫来,他们赶忙乖乖跪好,跪得端端正正。

    “又有两位神仙来了!”

    不知谁惊呼一声。

    只见两名佩剑的年轻男女从天而降,潇洒地落在街道上。

    李瀚光嘴角扬起,说道:“听到没,师妹,凡人们称我们为神仙。”

    “我们隐世宗门实在沉寂太久,你我二人此次出手,要尽显仙家风范,不能辱没了七星宗。”

    言飞凌颔首而笑:“那是自然。”

    李瀚光望向眼前这面摊,一男一女正在忙活着。

    面摊旁跪着三名士子和一位校尉模样的男人,其中一位,正是赵永坤之子,赵慕白。

    初次拜访时,李瀚光对这颇有灵性的小子有印象。

    此时还有几人正坐在低矮的长桌上,面前摆着满是油渍的空碗,应是刚吃饱喝足。

    他的视线落在一名女子身上,眼前不禁一亮,随即生出一股怒意:

    “如此绝美倾城的女子,怎么可以在这粗鄙的坊市吃这般简陋的食物?”

    这是李瀚光看到王钰柔时,脑海中的真实想法。

    同时他不禁心虚地瞥了言飞凌一眼,生怕心中所想被她洞察。

    李瀚光以气机扫过眼前这些人,嗯,平平无奇,没有任何修真者的能量波动。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几位,将这几个孩子放了吧,我是来自隐世宗门,道门七星宗的李瀚光,旁边这位是我师妹,言飞凌,我二人皆为筑基修士。”

    冯云等人齐齐望向他,目光如打量一只猴子般好奇有趣。

    “七星宗?没听过啊。”

    “六品筑基境,好厉害,我好害怕。”

    “来自隐世宗门的修士,派头就是不一样。”

    “这两人站一块,有个词可以形容,叫什么来着,狼狈为奸?对吗,冯师弟?”

    “是郎才女貌吧?不过狼狈为奸用在此刻,反而更恰当。”

    格物院几人完全没把李瀚光和言飞凌当回事,六品筑基境的道门修士,就是来一千个一万个,也不够看啊。

    李瀚光的脸色陡然阴沉,剧本怎么不对?

    难道不应该是他自报家门,这几人被阵住,然后对他们一顿跪舔,将人质奉还,接着跪地赔礼认错?

    我们是隐世宗门七星宗的青年才俊啊!

    喂,七星宗啊,筑基期修为,没听说过吗?我们很强的!

    “看来几位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李瀚光一手拇指扣在剑镡上,另一手在袖中掐出剑诀,一股无形的气势涌出,仿佛一团充斥着惊雷与闪电的黑云,正在他头顶凝成。

    周围的吃瓜百姓们再也按耐不住了,远远站着,对这边的情形指指点点,目露期待。

    言飞凌环顾四周,激发灵觉,捕捉到人们的言谈。

    “这俩娃娃,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没听人家说么?是隐世宗门的,没见过世面,很正常。”

    “看先生们怎么应对了,要是能打起来,就好看了。”

    “我赌十文钱,这俩娃娃能坚持十个回合。”

    “我跟十文,坚持不到十个回合。”

    “还有没有要跟的?押定离手,押定离手啊!”

    言飞凌:???

    这是什么节奏?

    这些凡人,为何丝毫不尊敬他们?竟然还临场开赌,押他们输赢?

    不,根本不是押他们输赢,是押他们能坚持几个回合?

    言飞凌脑海中无数思绪转过,想到一种可能:这几人是在扮猪吃虎!

    她正欲提醒李瀚光,还不等开口,李瀚光就已杀出。

    噌得一声。

    李瀚光扣在剑镡上的拇指,猛地一弹,青光剑从鞘中飞出,在空中转了两圈,如离弦之箭般,刺向一人咽喉。

    同时掐诀,召出几道赤色的火符,火符迅速膨胀燃烧,化成一团团巨大的火球,轰然砸去。

    这两招一出,引来吃瓜百姓们一阵叫好。

    但李瀚光总觉得,他们叫好的性质,类似于表演杂耍的人,表演了一招梨园戏剧里的喷火戏码,引来观众满堂喝彩。

    “现在笑,待会你们一个一个,都得给老纸哭!”

    青光剑的剑身呈碧绿色,须臾间化作一道青色光芒,发出刺耳尖锐的啸叫声。

    眨眼间,剑光横穿街道,即将刺向一人的喉咙。

    “这剑还算凑合。”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手臂布满灼伤的汉子,轻描淡写地将高速刺去的青光剑握住。

    剑刃借着余势,依然在向前突进,但握着剑柄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此时,几团火球也接踵而至。

    只见那名令李瀚光心动不已的女子,甩出一个响指。

    火球飞行的路径上,刹那间浮现出两个阵图。

    火球轰入一个阵图中,如泥牛入海,无事发生。

    紧接着,另一枚阵图飞速运转,嘭得一声,将方才吸纳的火球喷射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

    言飞凌尖叫一声。

    火球轰在她身上,将她轰得倒飞出去,一身纱裙燃烧起来。

    神火符所化的火焰,比凡火猛烈数倍,言飞凌转瞬间化作一个火人,尖叫着在地上连连打滚。

    “救命,师兄救我!”

    哗啦一声,一位大婶端着一盆洗菜水,对着言飞凌泼下。

    火焰被浇灭,言飞凌所幸并无大碍,只是纱裙被烧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细腻皮肤令男人们齐齐吞了口口水。

    言飞凌起身,一把摘掉挂在头上的菜叶子,正欲怒斥李瀚光为何不救她。

    却看到李瀚光整个人僵在那里,动弹不得,就像被人一把攥住了命根。

    她瞬间明了,青光剑是李瀚光的本命剑,现在本命剑被人制住,等于他的半条命都被人拿捏在手心。

    那人抓着青光剑,手指轻弹一下,剑身一阵剧烈抖动,濒临破碎。

    李瀚光也如遭雷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情痛苦。

    曾甲玄粗声道:“这剑材质驳杂,炼制手法拙劣不堪,我当年初学炼器,炼制的剑都比它强数倍。”

    李瀚光心中不服,这剑是师祖赐给他的,是师祖温养了数十年的贴身佩剑,岂容你如此折辱?

    他陡然睁大眼,只见控住他宝剑的男人,掌心中涌出出耀眼的火焰,将青光剑包裹其中,剑身变得通红,化作滚烫的铁水,流转变形,同时还有些黑烟升起。

    那是剑中的低级材料被曾甲玄的铸火直接煅烧成气态,挥发出去。

    片刻后,原本三尺多长的青光剑,变得只有一尺短,也纤细了很多,俨然是一柄匕首。

    李瀚光双目失神,难以置信,他已经彻底失去青光剑的联系了。

    准确地说,青光剑已经不存在了。

    曾甲玄抚了抚新炼成的匕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回事。”

    他随手一抛,将匕首丢回李瀚光面前。

    噌得一声,匕首如同切豆腐般,刺入青石地板中,只留一个柄在外。

    李瀚光嘴唇哆嗦,连连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究竟是谁?”

    王钰柔甩了下响指,扯去屏蔽众人气机的结界。

    数道五品和四品的至强气息,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毫不留情地冲击在李瀚光和言飞凌身上。

    两人噗通一声跪下,五体投地,苦苦支撑。

    那强大的压迫感,犹如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掌,将他们像蝼蚁般,拍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