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世家子弟就可为所欲为?

作品:《废话少说,拔刀吧

    二百两银子,士子加书童一共八人,这就是一千六百两。

    放在以前冯家阔绰的时候,冯征会用大把雪花银将这几个小王八蛋砸成猪头。

    现在家道没落,只能在坊市摆摊卖面讨营生。

    冯征心中默算,一碗面卖十文,一千六百两银子,不吃不喝得卖到猴年马月才能攒够?

    不吃不喝也不现实,老大不结婚了?老二不读书了?

    因此冯征梗着脖子瞪眼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跟你去牢里走一遭便罢。”

    巡街校尉阴冷一笑:“还挺有骨气?”

    下一瞬,他骤然变色,抬起刀鞘,捅在冯征肚子上。

    孙婉茹赶忙上前,将丈夫搀扶住,奔走太过匆忙,将校尉撞得一个踉跄。

    “没事吧?”

    冯征捂着腹部,摆摆手:“不打紧。”

    “不打紧?大胆刁民,竟敢冲撞本官,现在事情大了。”

    校尉挥手甩开手下的搀扶,狠声道:“给这几位公子的银子,一分不得少,京兆府的大牢,你们也得去。”

    衙役们冲上去,七手八脚将冯征和孙婉茹摁住,用铁链将二人的手反捆在身后,押着连推带搡就要带走。

    圆圆脸的冯山抱住老爹,不愿他被带走。

    虽然他脑袋笨,但他知道这伙人要将爹和娘带到何处。

    幽暗冰冷的地牢、虫鼠遍地的地面、残暴的狱卒,还有发馊的饭团。

    两个多月前,刑部大牢关押的那几天,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爹和娘。”

    冯山哀求道。

    校尉一脚将其踹翻,将佩刀拔出一尺,凶狠道:“怎么?你也想尝尝京兆府大牢的滋味?”

    孙婉茹连连摇头,柔声道:“山儿莫要乱动,我和你爹去几天就会回来,你安心读书。”

    冯征则如孤狼般梗着脖子,双眼怒睁,试图挣开押着他前行的衙役。

    他是在战场上立过功的老卒,何曾受过这等冤屈?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街坊的面,被踢翻面摊,拷上锁链带走。

    一旁装肚子疼的几个坏胚士子们,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份上。

    赵慕白压低声音道:“会不会太过分?咱们只想要点银子了事。”

    丁嗣源少年老成道:“我爹说过,小鬼难缠,看这校尉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怪不得我们,是冯宝源的爹娘运气不好。”

    苗鸿图则尖刻道:“抓走丢进大牢才好,我看冯宝源今后在学堂还怎么抬得起头?”

    这时,校尉低眉顺眼地走来,鞠躬弯腰道:“几位公子,下官是坊市南十三街巡街校尉,于坚,下官送您几位回府吧?这里不是您这般身份的人,该来的地方。”

    对平头百姓重拳出击,在权贵之后面前唯唯诺诺。

    老阴阳人了。

    丁嗣源拖长音调,派头十足道:“有劳于校尉。”

    于坚心中一喜,他之所以如此发言,就是想探探这几个公子哥的底细。

    万一他们真的家世显赫,他于坚也算和这几人背后的世家结下一分善缘。

    日后升职加薪,出任都尉,指日可待。

    “来人,给几位公子备马,本官亲自送公子回家。”

    话音刚落,突然前方街口的地面浮现出一圈紫色的阵纹,阵纹爆发出冲天的光柱,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层层递进,将吃瓜百姓们排斥开来。

    散发出紫色光芒的光柱,持续了五息时间,渐渐消散。

    “师姐,怎么偏了二百步?我想的是直接传送到我家,为何传到大街上?”

    “嗯……大概是刻画阵图时,手抖了一下吧?哈哈哈,大体方位没错,不要在意细节啦。”

    “这里是京城何处?先前去给皇帝看病来过一次京城,为何这里远不如皇宫气派?”

    “这是坊市,就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

    “好多年没下山过,听闻京城有很多特色小吃,我要尝尝。”

    “曾师兄你格局小了,让冯师弟带你去花街转转,那里才是男人的福地。”

    “呸,李谦你都得靠牛鞭滋补身体,还去那种地方?活该阳元早泄,来,让师姐用正义的铁拳给你打熬打熬体魄。”

    随着阵图的光芒隐去,几道年轻男女的身影出现在街口。

    正是通过传送阵法,从格物院传送到京城吃面的冯云和师兄师姐们。

    冯云扫了一眼乌央乌央的人群,愣住了。

    冯征和孙婉茹也愣住了。

    校尉和衙役们更是不知所措,这种在闹市街头人前显圣,闪亮登场的做派,大大超乎了他们的处理经验。

    反而是手持折扇的赵慕白最先反应过来,激动道:“是格物院的先生们,我认得那位脚踏飞剑的剑仙。”

    此言一出,像在人群中点燃一团烟火,吃瓜群众们的目光陡然热切起来,灼灼地盯着这些年轻的神仙们。

    墨台博士在大罗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太过崇高,她名下的格物院,有在各个领域有所建树的天才,世人都尊称他们为‘先生’。

    当年京城爆发鼠疫时,京城御医上山求助那位擅长医术的先生,短短几日便将鼠疫解除。

    有位擅长炼器的大师,为大罗军队打造了一批卓越的甲胄装备,穿戴这些装备的军队,成为大罗最骁勇的雄师,在战场上屡建奇功。

    还有一位种植各种草药的先生,培育出一种能在盐碱地生长的谷物,将大片荒地变为耕田,让大罗连年丰收。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在大罗百姓心中,只要有墨台博士和她的门生们在,大罗就能千秋平安。

    人们激动地看着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想凑近沾沾仙气,又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到年轻的神仙们。

    “大哥。”

    圆滚滚的冯山,突然带着哭腔喊道。

    他踉跄着朝冯云跑去,摔了一跤,肚皮贴在地面,滑到冯云脚边。

    一身黑色劲装的冯云,将小老弟搀起,又看着被铁链锁着的老爹和正娘,还有被踢翻的汤锅,脸上像蒙了一层黑云。

    他视线扫过手持长刀和杀威棒的衙役,目光落在领头的校尉身上,已有了猜测。

    冯征和孙婉茹二人不知长子有何能量,在他们的认知中,冯云初入格物院,顶多在里面打打杂,跑跑腿,人微言轻。

    因此他们一言不发,拼命摇头,示意冯云莫要多管闲事。

    冯云盯着校尉,冷声道:“先把人给我放了。”

    于坚被盯得发毛,左右看了看,手下们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反而将他凸显出来。

    “这两人,所贩卖的吃食,吃坏了几位士子的肚子,本官依律要将他们带回京兆府。”

    冯云冷笑:“吃坏肚子?来,张师兄,给他们几人瞧瞧,看哪里吃坏了。”

    张景仲上前一步,双指并拢,在眉心一点,双瞳浮现出耀眼的金色,仿佛融化的黄金。

    金瞳可洞察人体的一切隐疾,这是张景仲的独门秘术。

    几位战战兢兢的士子和伴读书童,瞬间觉得自己被这双金瞳看穿,连皮肉下的筋骨,都一览无余。

    张景仲沉吟片刻,道:“确实,肠胃中有异物在蠕动,应是蛇、蝎之类的毒物,这已经超出我的医治范围,还是请古师兄出手吧。”

    几位士子和书童的脸,当即唰得一下白了。

    气质阴郁的古天平从格物令中,摸出一个瓷瓶,说道:“毒物我最擅长,毒物入体,就得以毒攻毒。”

    他拔下瓷瓶的塞子,几滴液体洒落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嘶嘶的声响,将石板腐蚀出几个窟窿,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服下此药,毒物尽出,谁先来?”

    他的眼睛轮番扫过士子和书童们,舔了舔嘴角。

    士子和书童们面面相觑,惊恐异常,他们不瞎也不傻,这瓷瓶里的根本就是腐蚀性极强的毒药。

    连石板都能融化,喝进肚子里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正准备掉头跑路,却被一道犹有实质的金光包裹住,朝冯云等人的方向拖拽过去。

    罗小花双臂抱在胸前,激发出护体金光。灼灼金光探出体外,化作几只触手,不由分说地将几人抓过来。

    “有病就要治,挨打要站稳,你爹娘没给你们教过江湖规矩?”

    “不要啊。”

    “我不想死。”

    “呜呜呜。”

    几位士子彻底慌了,金光幻化的触手像蟒蛇般,把他们缠住,又在前段分叉,将他们抿紧的嘴粗暴撬开。

    古天平阴测测地笑着,就要将瓷瓶倒入赵慕白的口中。

    校尉于坚的眼珠转了转,思量利弊,然后拔刀,狠声道:“这几人当街行凶,意图毒杀士子,将他们拿下。”

    衙役们相互看了一眼,怪叫着冲上来。

    他们的思维逻辑很简单,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们,兴许是静极思动,下山来玩玩,这辈子恐怕也就见这么一回。

    可于坚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这是每天都要打交道的,此人心胸狭隘,善于钻营,他们若敢临阵脱逃,今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吃瓜群众们默契地后退,将场地腾开,紧张又期待。

    这时李谦矗立在飞剑上,随手激射出几道剑气,叹息道:“你们勇气可嘉,值得本剑仙出手。”

    再看于坚和十几名衙役,他们的腰带被剑气贯穿,裤子齐刷刷掉下来,一个挨一个,跌倒在地。

    百姓们爆发出哄堂笑声。

    赵慕白已经闻到瓷瓶里散发的刺鼻气味,强忍惧意,喊道:“我爹是礼部侍郎赵永坤,祖父是翰林院大学士,你们不能杀我。”

    回应他的是狠狠一个大嘴巴,力道十足,打得他满嘴鲜血,半张脸迅速红肿起来。

    他一脸懵逼地盯着这身着黑色劲装,头扎马尾的俊秀男子,难以置信道:

    “你竟然打我?”

    冯云面目表情地睨视着他:“你爹来了我照样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赵慕白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造次。

    这时,一旁的将门之后苗鸿图哭嚎道:“我错了,我们肚子不疼,都是赵慕白的主意,他让我们装病,让冯宝源的爹娘给我们赔银子。”

    头戴双雁银钗的丁嗣源见形势不妙,连连点头:“是赵慕白的馊主意,他早看冯宝源不顺眼,我们都是被逼的。”

    赵慕白:???

    “你们……你们出卖我?”

    “闭嘴。”

    丁嗣源和苗鸿图齐声喊道。

    “要赔多少银子?”冯云问道。

    “二百两……每人二百两。”丁嗣源支支吾吾道。

    冯云瞥了眼士子和书童,共八人,一千六百两。

    他瞥了一眼校尉:“现在这事该怎么说?敲诈勒索,数额巨大,按大罗律令,该如何处置?”

    于坚提着裤子,头脑空空,他就是个巡街小校尉,书都没读过几天,哪里能记住几百页的《大罗律令》?

    “那我替你温习温习。”

    冯云冷笑一声,道:

    “大罗律令第七篇第十三条,敲诈银两或等价值财物,金额五十两,杖五十,双倍罚款。”

    “敲诈超过二百两,杖一百,收监三年,三倍罚款。”

    “敲诈超过五百两,鞭两百,罚没家产,收监十年。”

    他双手负在身后,走到于坚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这几人,敲诈勒索一千六百两,数额巨大,如何处置,你心里可有数?”

    于坚咬牙挤出一丝笑,商量道:“这几人都是世家出身,要不您大人有大量,算了吧?”

    “世家子弟就可徇私枉法,4意妄为?”

    冯云认真地问。

    于坚沉默了,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他竟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世家权贵子弟,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他们可以巧取豪夺,可以强抢民女,可以在路上见到谁不顺眼,就让恶仆恶犬将之随意欺辱。

    律法拿他们毫无办法,因为他们的父辈祖辈,可能本身就是律法的制定者和维护者。

    这些都是无法拿到台面上说的事。

    围观的百姓们也沉默不语,冯云的问题,同样令他们陷入深思。

    在他们的认知中,平民和贵胄,本就同命不同价。世家子弟为所欲为,平头百姓忍气吞声,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这没什么问题,但又觉得有问题。

    冯云看了罗小花一眼,轻轻点头。

    罗小花会意,撤掉护体金光,将几人放下。

    砰砰砰。

    冯云连出三脚,将赵慕白等人踹到路边,又踢在他们腿弯,令他们跪下。

    然后对战战兢兢的书童们说道:“你们速速回去,通知他们的父辈,让拿钱来赎人,一人两千两。”

    书童们得令,仓皇奔去。

    事态已经远超他们想象,由不得他们不快。

    冯云走到老爹和正娘身边,以蛮力扯开捆在他们身上的铁链,温和道:

    “爹,正娘,我的师兄师姐们,想吃你们做的面,我带他们来尝尝。”

    不远处,罗小花、李谦、王钰柔、古天平、曾甲玄、张景仲、刘丹元,这几位格物院的先生们,齐齐长揖一礼,齐声道:

    “有劳伯父伯母。”

    周围人们脸上的表情,精彩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