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古代谋生(二)

作品:《莲花梦迟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古代谋生(二)

    在士农工商的封建社会,腹中有几分才学的读书人,大抵都是受人尊重的,哪怕男尊女卑,我为女子,但会读书写字,立刻就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待遇。

    县城里的这间无方书局,应有一定的背景,在青神县的只是一间分店,总店设在成都府。

    那日我卖艺被拒,在县城坊间四处游走寻思,意外看见一间书局,便走了进去。

    我不知我的进入很是惹人注意,毕竟在这里,会进书局的都是有一定身份才学的乡绅之流,再不济也是文人墨客之类,断不会是一个粗衣农妇打扮的女子会进的地方。

    我自然是没那些自觉,还津津有味地看起架上的书来,在这个时代,印刷术已经发明,虽然还没有出现活字印刷,但雕刻版的印刷术已经十分成熟,只是书册的装订还以卷轴为主,并有少部分折叠样式的经折装。

    因为没有活字印刷,大部分书籍还都停留在手动抄写阶段,效率低下,所以总体而言,书还是比较金贵的东西。

    那书局掌柜也是个有几分眼力的人,他见我并未走错地方,还能静在一处看着一本经折装的书册,便上前来询问我是否要买书。

    我红着脸将书放回原处,表明了自己不买。

    本以为会遭到驱赶,岂料那老掌柜不仅没有表现出傲慢轻视,还十分有礼地与我说起手上的书来——《益州异闻录》,我才知晓,这本书是他家少东所写,似乎在民间还大受追捧。

    与那掌柜聊完了《益州异闻录》后,我便大着胆子表明来历,询问是否有招工需求,顺便又捏造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一名家道中落的世家小姐,自幼习字,与夫君投亲时,遭遇流寇,被劫了钱财,夫君至今重伤未愈昏迷不醒。

    老掌柜听我说完后,直叹如今世道太平,还有如此心狠手辣的盗匪,也起了恻隐之心,正好书局平日里代人写信的书生准备去参加乡试,便让我补了这缺,酬劳尚可,能维继温饱,我一颗心这才终于落了地。

    只是,代人写信这看似简单的活计,实操起来又是另一番艰难,不是读写的问题,而是古人书信的称呼、问候、用词、礼节,我完全一窍不通!

    我本想跟着那还有几日才离去的书生学习一二,岂料这裴姓书生,面容俊秀却甚是迂腐,似乎看不起女子抛头露面,还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每次都离我八丈远——

    我不由郁闷,想我的容貌在这以丰腴为美时代虽然算不上主流审美,但也应该不算丑啊!

    可那裴书生每每见了我,就如见了瘟神,不仅没个正眼,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酸不溜秋的话,我只记得一句,“代人笔墨岂是识丁一二的妇孺之辈可担?”

    我听得似懂非懂,大抵上也是知道他是看不上我的,但为了生计也顾不得那许多,厚着脸皮跟了三日,学得晕晕乎乎,最后终是挂念湿婆才不得暂时离开书局。

    回到小园村一番探视后又拜托了孙大娘帮忙照应,孙大娘知道我谋了个代写家书的活计对我很是佩服,我这才知晓,原来通讯落后的古代,写一封小小的家书,给远方的亲友传递一点信息,在一般百姓来看可是一桩大事,可毫无时代文化底蕴的我,仅是会几首诗词,这着实有些难。

    但来之不易的机会,我肯定不会放弃,恋恋不舍地守了湿婆一夜后,第二日我又包袱款款去了县城。

    时隔两日那裴书生又见了我,鼻子朝天冒了一句,“才学三日便惰懒两日,短浅陋习,不若早早离去。”

    连日的奔波疲惫和因湿婆迟迟不醒的忧心积郁,我终于在此刻被这酸腐的书生给彻底激怒,未多想便一句话回过去,“谁告诉你我偷懒去了?你不就看不起我一个女人吗?你妈不是女人?你老婆不是女人?我抛头露面赚钱养家怎幺了?至少我没偷没抢没沦落风尘以色侍人!”

    裴书生被我一顿吼,愣是呆了半响,结结巴巴一句,“你、你这满口胡言的粗鄙村妇!”

    一通发泄后,我心情好了不少,双手环胸,眯眼睨着他,“我哪里胡言了?墨子道兼爱非攻,大不攻小,强不辱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是兼相爱,相交利,我不赚钱,谁来养我?”

    裴书生再次听我噼里啪啦说完,似乎没想到我还能出口成章,愣愣地看了我半响,才道:“你怎幺不寻一夫君……”

    一听此言,我立刻想到还昏迷不醒的湿婆,心中那点逞了口舌之快的得意也瞬间烟消云散。

    我冷了脸,重重一哼,不欲再言,却在此时,另一道爽朗的男音从不远处传来——

    “兼相爱,相交利,儒家当道,没想到会有女子尚墨侠之风,真是妙极——”

    我与裴书生一回头,就见一翩翩公子走进小院,那男子头戴白玉幞头纱帽,身穿同色圆领袍衫,红唇白齿,神彩飞扬,一路笑意盈盈地向我们走来,而他身后则跟着无方书局的老掌柜。

    “这位小娘子好见识,孔老夫子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墨侠却道义利概偏,两者相合,才可兼爱天下。”

    这一看就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容貌与裴书生一般都十分俊俏,可眉宇间那两分自信和贵气,便将裴书生轻而易举地比了下去——

    不同阶层的人,有着骨子里不同的烙印。

    裴书生一见来人,似乎也明白此人身份不凡,有些僵硬地拱了拱手,便不再说话。

    我看了眼这白衣公子和书局的老掌柜,只道一句“公子谬赞”便也不再多言。

    老掌柜这才适时开口,与我们小心翼翼地介绍,这便是他无方书局的少东家,宋璞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