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三章】(8)

作品:《风雨里的罂粟花

    风雨里的罂粟花【第三章】(8)刚刚那一刻,我真心替夏雪平捏了一把汗。

    夏雪平的确正在跟段捷约会。

    可是约会,用得着带着一把枪,而且还要拉开枪栓么?难不成,夏雪平是要跟段捷一起去杀谁?逮捕谁?不可能,正常的非警务人员如果跟警察合作,需要一套特殊的法律程序。

    而在之前,我没听说过段捷是我们市局的编外特情。

    除非夏雪平是想犯纪律,利用自己手裡有枪去杀人——但以我对夏雪平的了解,这不科学;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夏雪平感受到了威胁和危险,才拿出的手枪。

    但是威胁和危险来自于谁呢?难道是……段捷么?我必须一探究竟。

    看了一眼她所在的位置以后,我也进了电影院,到了售票窗口,对工作人员问道:「三号放映室的电影是什么?」「我看一下……是《伤城》的循环放映场。

    」「《伤城》?金城武、梁朝伟和徐静蕾演的那个?」我情不自禁有些哑然,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片子了,而且这部片子我早看过不下八百遍,背景音乐完全洗脑,没想到居然还在院线上映。

    售票员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对我解释道:「三号厅是我们影院的怀旧专场,常年放映的都是经典影片。

    您这次赶得也巧,这部片子的是近些年的,上週演的是《阿飞正传》。

    」「……你们还真是怀旧啊,《阿飞正传》这么老的电影都有?那还有《追捕》和《魂断蓝桥》吗?」我笑着问道。

    可是马上,我的笑脸就僵住了,因为《魂断蓝桥》正是夏雪平最喜欢的那部老电影——于是在这一秒,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夏雪平会答应段捷跟他一起出来看电影。

    或许,她也是在等着看《魂断蓝桥》。

    人有的时候,笑着笑着,是会笑到伤心的。

    「会有的,我们影院就有原本《追捕》和《魂断蓝桥》的胶片,只是最近拿去做修复了。

    我想很快就会上映了吧。

    」售票员说道。

    「嗯,好吧……给我来一张《伤城》的票。

    」《伤城》就《伤城》吧,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而且毕竟我也不是为了看电影过来的。

    「那么先生,您要哪个座位?」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通过入侵影院的监控摄像头和他人手机摄像头,查了查夏雪平和段捷的位置——放映室裡的第四排33和34号座位,在心裡粗略估算了一下可见距离,然后抬起头对售票员说道:「给我来一张第七排33号谢谢。

    」拿到了票子以后,大白鹤突然给我发了一条语音信息:「秋岩,你託我弄得东西我已经弄好了。

    有时间查一下邮箱。

    」「这么快!几年的数据你这一会儿就弄完了?闪电侠玩编程都估计都没有你快吧?」我很惊叹于大白鹤的计算机技术,所以我从认识他到现在都是打心眼裡佩服他。

    「呵呵,还好吧,这也算不上编程,完全就是最简单的数据挖掘。

    要不是我的python最近出了点问题估计还能更快,我这个是用sas的sql语句做的,但是以我们家小c骚屄的名义,准确性肯定能保证。

    」大白鹤对我说道,「我刚才做数据挖掘的时候他妈的就想起来了——夏组长现在是不是正跟一个什么搞金融的叫段捷的孙子约会呢,我之前在我们苏处长床上的时候听她说过。

    我正好现在没事,要不我再帮你把那个叫段捷的的手机黑了、看看这孙子有没有啥可以让你拿过去要挟他的东西?」「先不了,我先观望观望他今晚到底对夏雪平想怎样。

    」我说道,结果刚才大白鹤前半句话突然在我大脑裡回溯,我马上问道:「——你等会儿!什么情况?你刚才说你在你们'苏处长床上的时候'?啥?」「唉……别提了,我上班第二天在苏媚珍的办公室裡,就被她给玩了——介绍工作任务,介绍着、介绍着,就把我皮带解开了,我还没缓过神呢,龟头就已近被她含嘴裡了……打那以后,我也总被她拽家里约炮。

    」「……好吧,我早就猜到了。

    」我倒是没有什么觉得可奇怪的地方,大白鹤人长得不算特别帅气,但也挺端正的。

    苏媚珍那女的丰乳肥臀,为人大胆,而且据说一直没有成家,她要是不对大白鹤产生点什么想法那倒是怪了,「这事还真没听你说过。

    」「……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想说……要不是因为跟夏组长有关,我都不太想跟你提,」话筒裡的大白鹅听起来还有点吱吱唔唔的,「秋岩,帮个忙,这个事情先别跟小c说,行吗?」「怎么?害怕她知道?小c对这种事情不应该介意吧?毕竟按照她的说法,小半个f市的野男人她都睡过了,她难道还会怕你身边多个熟女肉壶不成?」这一刻大白鹤突然变得深沉了起来,而且说的话还有点模棱两可:「我不想说,有我的理由。

    秋岩,你先别问了,总之该说的时候我会说的,而且有的事情,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听着他这样故作神秘,我也没往下继续问,转而说到:「苏媚珍虽然身材不苗条,也没有你们家小c那一身的腱子肉,但是前凸后翘、肉乎乎的,胸大屁股大,怎么样?肏起来也挺舒服的吧。

    」「呵呵,舒服跟累都不成正比——反正她是你妈妈的朋友,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跟她肏一次你不就知道了吗?」「算了吧,我还没至于色成那个样子。

    现在我心头就只有一个女人。

    」我苦笑道。

    大白鹤说起自己和苏媚珍的床上情事来,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说起来,唉,秋岩你知道的……我那老二除了射的多以外,基本没什么行的地方,我家小c跟我也是心理满足大于生理;但是苏处长对我这个先天性缺陷倒是不嫌弃,而且很喜欢我射精量大的这个特质——说起来,这女的似乎有点精液依赖症……哎我去她娘的!跟我肏一次也不管我硬不硬的起来、也不论时间长短,就是想让我射精,射完精她就吃,连射进她屄裡面和屁眼裡的也抠出来吃乾淨——我头一回见到玩得这么污的;有时候就是光给我口交,她自己用塑料棒捅自己下面,喝精液不喝到饱誓不罢休……我是真服了她了!你看她长得像头母牛似的,在床上她倒是把我当成奶牛了,跟她肏一回不射个十次八次的她都不放我走,累得很……」我目前暂时对这些风月内容没兴趣,转换了个话题,继续对大白鹤问道:「关于这个段捷,苏媚珍还说过她什么吗?」「我想想……哦,段捷好像最开始跟苏媚珍还有夏雪平认识的时候,是有女朋友的,而且那女的还是苏媚珍和夏雪平的一个什么妹妹……秋岩,你有小姨之类的亲戚么?」大白鹤对我问道。

    我仔细想了想,对大白鹤说道:「还真没有,我外公就我妈和我那个已故的舅舅俩孩子,其他的那些远方表亲,以我所知,夏雪平跟他们向来没有来往。

    」「哦,那就不知道……对,好像不是亲戚,好像是苏媚珍和夏组长的高中还是警院时候的一个学妹,要么就是在哪认识的一个闺蜜——我实在是记不住了。

    但是好像说,这个大姐最近没什么消息了。

    你觉得这裡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不知道……」段捷居然是夏雪平和苏媚珍的一个朋友的前男友,这个事情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但我跟你说实话,老白,真不是我矫情:现在对于这个姓段的,我除了吃醋以外,真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这个预感是什么,我真的说不明白……不多说了,我现在要进影院裡了。

    」「ok……夏雪平跟那男的看的什么电影?《一路向西》还是《五十度灰》啊?」大白鹤坏笑着问道。

    「我肏,白铁心,你恶不噁心?你特么故意想往我伤口上撒盐啊?」我对着大白鹤骂道,「你他妈可是在拿夏雪平开玩笑呢!」「哈哈,我错了兄弟,哈哈哈……」大白鹤顽皮地笑着,我可不觉得他开的这个玩笑有多可乐。

    「妈的,不跟你扯澹了……」「那好吧,兄弟。

    有事情赶紧发信号。

    」说罢,我把手机调成了振动模式,拿着票进了放映厅。

    找到了位置后,我缓缓坐下,连一句话都没说。

    电影院,黑暗的地方。

    当主荧幕一亮起,荧幕上的红男绿女就成了人们眼前唯一的东西,而观众席上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其他人都不会看到:凶杀、毒品交易、情报出卖……以及,性活动。

    以前日本av看得多了,就很好奇在电影院裡的性行为会是什么样:心裡在咒骂那些男优们不要脸,当着故事设定里女主的男友或者老公、儿子、闺蜜、父母、甚至是公众面前从乳交到足交、再迫求女生摀嘴交合、后入式抽插,再到极致,是无情无耻的正常位性交、内射,甚至是多人轮姦颜射或者内射,甚至是一群人的交换淫乱——电影院,可能其实就是个群交欢场;可正常现实生活裡,没有可以实力配合你装盲的路人,没有可以暂停时间的小闹钟,没有一下子就可以把人搞到失智的催眠术,也没有不经过前戏或者事先的利益交换即可就范的女观众或者「陪看女」——像这种大都市大型影院裡,也基本上没有所谓的「陪看女」存在,因此好多av裡的事情并不能实现。

    不过我过去带着那些警专的女生在电影院裡玩过比较过分的游戏也不计其数:找一部限制级情色片,把女孩带进去后,由上下其手到跳蛋调教、引诱或者强迫女方抓着龙根手淫、引诱或者强迫她们自己扒阴唇揉阴蒂,接着是让她们给我含屌,或者我趁人不注意,跪在地上趴在她们的双腿间为他们舔屄;我做过的最过分的事情,只有一次在我和一个女生去看《3d肉蒲团》,从进了电影院我就跟她相互并排坐在一起用手给对方快活,在她被我的手指捉弄得已经慾火焚身难以自拔的时候,我直接把她拽到了我的身上,让她用背对着坐在我身上的方式,进行女上位的抽插,可结果还是在我射精和她高潮之前,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再加上观众椅被我俩轧得直响,结果被人发现,本来都在看着蓝燕的裸体流口水的众人,全都开始对我身上那女孩虎视眈眈;我俩理上依旧顾忌了一下别人的观影体验、加之那女孩看着放映厅裡群狼的眼神确实有点害怕、再加上电影院的观众椅并不是很舒服,所以我俩转而提上裤子迅速逃之夭夭,并且就近开了房。

    我之前也玩过别人的闺蜜、女儿,但问题是在影院裡的时候,当着那些人的面前的时候,我真的只有贼心没有贼胆;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也不过是趁着某个女孩的家人不注意,用手指轻捏着那女孩的一双有些湿润的柔软的脚丫而已。

    也不知道是我自己曾经的经历、看av时候留下的印记,还是刚才大白鹤打来电话后提到的自己与苏媚珍的那档子秘密情事,再加上临挂电话之前他提到的那两部电影,此刻我的脑子裡突然出现了好多污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全都是关于夏雪平和段捷的。

    就像《盗梦空间》裡的那句台词一样,「夏雪平跟段捷在影院裡会发生某些肉体挑逗行为」这个念头,就像一种病毒一样,已经深深地植入在我的脑海中难以拔除。

    ——此时的夏雪平,会不会就坐在段捷身边,她双腿间的那最柔软的私密部位就正在被段捷的手指侵犯?或者,段捷已经在进入电影院以前,就已经给夏雪平的美穴裡按上了一颗遥控跳蛋?……不,很有可能他正捏着跳蛋,用跳蛋和手指一起侵犯着夏雪平的肉缝!或许放映厅裡还可以听到那天清早熟悉的、少有的柔媚娇喘!或许在观众席的尼龙质座椅上,已经留下了夏雪平稀有可贵的淫水的印记!……明明这些事情,她跟我还都没有做过!——不,不是这样的!夏雪平不会轻易地被人佔便宜!并且,她进电影院以前,还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枪。

    一个搏击技巧高超、身上还备着一把杀伤力极强的手枪的女人,可能会被一个男人佔便宜吗?除非她是自愿的。

    除非,她确实是个表裡不一的女人——在同事、前夫、儿子以及并没有能勾起她心悦或者慾望的众人面前,她是个性冷澹甚至冷血的女人,而在某些勾引女人技术高超的男人面前,她也不过是一个隐藏很深的闷骚荡妇罢了——否则那天清晨,她怎么可能被我的龟头、只是隔着热裤的布料就插到满口的淫叫、甚至插到潮吹?难道那天真的是因为她压抑太久了,被我找到了一点突破口所以如同维苏威火山爆发一样得到了释放;还是那种燥热迷离的状态,就是她跟父亲离婚这近十年多来一直的状态?难道那天在去往超市时候她在车上跟我说的自白,都是假的?难道我之前听到的那些说她是市局骚货、警界公共精厕的谣言都是真的?——或者,她被段捷要挟了,要挟到哪怕她面对一个犯罪分子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人、可她都不敢拿起枪对着段捷,要挟到她知道杀了段捷也没有用、所以只能自我人格毁灭成为段捷的禁脔——怪不得,段捷本来跟她的朋友是情侣,现在却成了她的男友;不够,那段捷拿到了她的什么把柄作为要挟,能让她这样的失去神智?而且段捷是如何得到这个把柄的?难道说,是因为她那个曾经的朋友?她那个朋友不是说失踪了么?是被她因为段捷的胁迫杀了那个朋友,还是说,夏雪平成为了段捷和她那个朋友共同的cuck-cake?——不,夏雪平明明是个凌厉的oss、冷血的女警、高傲的御姐,所以很有可能,情况是反过来的:段捷才是她的禁脔、是她的性奴,而夏雪平是个抖s、是个欲求不满而又对威严和施虐快感有心理要求的女王——这样一来,什么都说的清了:她拿枪,就是为了性虐威吓段捷的手段;段捷其实是被她从她朋友身边勾引或者抢来的;常年的精神压力和被亲人死亡缠绕心中的她,需要这样的宣洩;而在那天清晨,她被我意外地以后入姿势玩了一次边缘性行为,就是因为作为一个s,她被一个男人主动侵犯、自己却没有任何反客为主的能力只能束手就擒,她心理上过不去,所以之后面对我的时候,才会有所纠结——何况这个男人,还来自于她的子宫……就这样,在短短的一分多钟裡,我带着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迅速而小心翼翼地潜进了3号放映厅。

    3号放映厅裡其实空旷得很,但是还有三十多个人稀稀拉拉地坐在裡面。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或许是因为今天的电影的故事太沉重了,来这裡面看电影的,大多数是单身的男女——靠门那裡有个女孩子在不停地哭,一堆用过的纸团被她抱在怀裡;我身旁的一个男生居然还带了一罐啤酒混了进来,眯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就着电影下酒;情侣座上做的两对情侣,一对是白髮苍苍的老爷爷老奶奶,那老奶奶还坐在轮椅上,两个人的表情很慈祥,而另一对情侣,明明颜值都很高,两个人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彷彿刚吵过架,谁也不理谁——在这裡,根本看不到趁着灯光昏暗进行摸胸舔穴的登徒浪子,或者跪在观众席中间吞茎含睾的痴女淫娃;或许靠着门的那个女孩子哭泣是因为滥交以后染了病、要么则是卵子中了标、怀孕之后却不知道孩子他爸到底是谁;或许坐在和我一行的这个男生借酒浇愁是因为躲在门后看见自己的老婆或女友跟其他一个或者多个男人交媾群奸;或许那堆白髮苍苍的老人根本不是夫妻、而是背叛了原配一辈子的奸夫淫妇、也可能刚刚进入电影院以前,二老还像徵性地抚摸过对方身上早已满是皱纹的生殖器;或许那对苦大仇深的情侣本就是各自玩各自的、亦或者其中一个人睡了另一个人的好友被发现、要么就是发生了小摩擦但今晚仍会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肉搏结束两个人之间的争执……抱歉,我不是来看那些的。

    再或许,这个厅裡没有我脑子裡设想的那些污秽场面,这个厅裡的所有观众,都只是庸庸碌碌、没有那些慾望故事缠身的普通人。

    可能就因为这个厅裡的电影,是《伤城》。

    故事本身讲的是複仇的故事,为了复仇,男人用尽心机,可最后在准备把仇人全家灭门、完成自己的複仇计划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爱上了仇人的女儿;而无数人从这个故事裡,看到的除了谎言、算计、谋杀,还有在一座城市裡的孤独、失去、鬱鬱不得志、伤别离、求不得。

    这一场的电影大概已经放映到了一大半的进度,屏幕上的梁朝伟如是说着台词:「酒为什么好喝?是因为酒难喝。

    」夏雪平和段捷,就坐在我的正前方。

    一切都是妄念。

    什么夏雪平被段捷侵犯、佔便宜,什么夏雪平反过来调教段捷之类的画面,都不存在;甚至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连一点细微的进挪攻势都没有。

    此刻的两个人就像是并排坐下的陌生人一样,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

    在确定我疑虑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在发生、并没有发生过、以及也并不会在下一秒发生以后,我竟然发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昏昏沉沉。

    尼采说过:与恶龙搏杀过久,自身亦成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我觉得,现在的我,算得上是与色情缠绵过久,亦被色情奴役。

    我也突然发现,我自己真的很没良心:明明刚刚跟别人亲吻在一起的那个是我,而且明明我跟美茵之间的乱伦肉体关係还让夏雪平伤了心,可现在,我却毫无理由地去怀疑夏雪平跟段捷会在公共场所产生那些个龌龊的行为……我明明自认是个爱上自己妈妈的儿子,明明自认我已经很了解夏雪平,明明我暗暗发誓我要维护她、保护她,明明想着要去与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竞争,可我居然就那样毫不客气地怀疑她,甚至在心裡扭曲她的形象,把本来表面冰冷内心柔软的她,幻想成是一个被动的婬女或主动的色情狂……我开始鄙视我自己。

    在我冷静下来以后,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夏雪平和段捷。

    也不知道为什么,褪祛在我脑海裡淫乱幻想后的两个人的身上,似乎依旧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阴冷。

    那是一股杀气,而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坐在椅子上,几乎条件反射地把手放在了怀裡那把枪的枪柄,默默地扳开了保险栓,随时准备把它拔出。

    而跟我的如坐针毡、如临深渊相比,在我面前的夏雪平和段捷,样子都很澹定。

    两个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但相互之间毫无一丝交流。

    平时英姿飒爽的夏雪平,此刻看起来十分的懒散,她翘起了二郎腿、把后背完全靠在椅背上半躺着,津津有味地看着正在给梁朝伟在酒吧里递送档桉的金城武——我这才想起来,金城武也是她比较欣赏的男演员之一——说起来,哪个女人会不喜欢金城武呢。

    我正以为夏雪平完全沉浸在金城武的成熟男性气质中的时候,夏雪平略微转过头,斜着眼睛盯了一眼段捷;紧接着夏雪平用右手缓缓捋了一下自己的一侧的鬓髮——在放映厅晦暗的光线下,我看的真楚,夏雪平的手裡,似乎握着一隻很微小的东西。

    那东西能是什么?我没看清。

    那东西存在么?是我的幻觉,还是我真的没看清?我极力地死盯着夏雪平的手裡,可还是看不到那手裡的东西是什么,我甚至真的不能确定她手裡在紧握着一个东西——难道我自己疯了?我成了莎士比亚笔下的麦克白?就在这时候,段捷突然把自己的脸侧过了一些,夏雪平似乎又很掩饰地撩了撩自己的长发,接着把手放了下来。

    段捷看着夏雪平,伸出自己的左手,用手掌盖住了夏雪平的握紧的右手手背,然后轻轻地在夏雪平手背上凸起的血管上抚摸了两下。

    夏雪平温柔地看了一眼段捷,并没有把手抽离。

    我把这一切看在眼裡,心头那股妒火燃得更旺;可就在夏雪平把视线转回到幕布上的时候,段捷刚刚那看起来异常矫揉造作的温柔目光,瞬间闪过了一丝狡诈,在荧屏的微弱光芒下,他那双眼睛看着夏雪平的样子,就像是一隻藏在黑夜裡茂密枝叶后面窥伺世间万物的猫头鹰。

    他对夏雪平的目的,我想不完全是情感和肉慾。

    或者,更准确地说,之前捧着花束时候的那种渴望眼神、以及那天晚上在门口妄图强吻夏雪平时候的意乱神迷,可能都是他的伪装。

    在这一秒,我有点明白夏雪平为什么要在进电影院之前摸一下自己的那把手枪了——不过目前为止,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没有确凿的证据,任何怀疑,都如同游丝一般飘淼。

    但他的手,一直就没离开夏雪平的手背。

    厨用的醋是酸的,吃醋的醋是苦的。

    可我一点能做的事情都没有,我是来保护夏雪平的而不是进行什么其他喧宾夺主的事情,今天遭遇到蔡梦君那一吻已经让我在她的心裡的感觉很受影响了,我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夏雪平一定有她自己的计划,我不能打乱她心裡的部署。

    ——我这样催眠着自己。

    妈的,这就是身为一名警察的难处,别看平时穿着西装别着手枪很威风的,关键时刻什么事情都要深思熟虑,打碎了牙花子也得往肚子裡咽;我此刻真他妈的幻想自己是一个黑社会小喽囉,一个箭步跃起,跳到段捷面前拽开他那隻脏手、扇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大喝:去你妈逼的,夏雪平是老子的女人,你别想打她主意!——我这样催眠着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电影演的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了。

    我一直都在盯着段捷和夏雪平,绝不放开自己的目光。

    可他们俩也没再做什么,也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除了段捷的那隻手,一直都握在了夏雪平的手背上。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夏雪平突然挣开了段捷的手,站起了身。

    我抬头瞟了一眼大荧幕,电影已经演到了金城武和穿着晚礼服的舒淇在焰火下觥筹交错。

    旋即,段捷也站起了身。

    夏雪平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裡,段捷跟上前去,面带笑容地挽着夏雪平的胳膊,而夏雪平也转过头去,与段捷相视一笑——两个人的样子,与其说是恋爱刚开始没多久的情侣,更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我看到了这一幕,心裡更不是滋味。

    好在循环场的电影在片子结束的时候不会开灯,因此他们两个人也并没有注意到我。

    于是,在他们两个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也站起了身。

    由于段捷还要去停车场,所以我抢在他前面,在电影院出口处用顺风车软件叫了一辆车。

    「兄弟,在这等一辆宝马,车牌尾号23。

    等下从停车场开出来,他们去哪咱们去哪。

    」我对司机说道。

    「哈哈,哥们,你是来蹲你女朋友的吧?是不是背着你跟野男人出来看电影啊?」顺风车司机戏谑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其实是不想搭话的,但是我却自作多情地把他口中的「女朋友」套用在了夏雪平身上。

    「呵呵,你现在一脸嫉妒、面带绿光,何况人家开宝马,你说你,连头驴都没有!」司机嘲讽地看着我。

    操!敢情这人是一边赚外快一边拿人寻开心的是吧?我心裡烦躁,本想着直接下车的,一回头段捷的那辆车已经开出了停车场。

    现换车也来不及了,我索性把怀裡那把手枪掏了出来直接顶在了司机的后脑勺。

    司机顿时傻眼了,他吓得瞠目结舌,别说回话了,连大气都不敢喘;我似乎还听到了车裡出现了一股流水声,接着,车舱裡满是一股骚味——这司机怕是吓得尿了裤子。

    「少说废话,开你的车!」我不耐烦地把车窗摇下了半边透透气。

    司机哆嗦着身子,踩了一脚油门。

    有把枪带在身上的感觉还真他妈的爽。

    还别说,有把手枪在,这司机立刻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说实话,起先我还真有点担心段捷一脚油门把车子开到某个宾馆去、哪怕是公园或者其他我不认识的地方,我心裡也犯憷,直至后来车子慢慢开上了市局周围的道路,我才明白,原来段捷还是得送夏雪平回家。

    呵呵,也怪我爱多心,夏雪平是什么样女人我还不清楚么?我竞还担心段捷会佔夏雪平的便宜。

    不,更直接的说,我竟还担心夏雪平会在一顿烤肉一场电影过后,会去跟段捷开房。

    紧接着,段捷的车子就开进了夏雪平的公寓楼下停车场裡。

    我看到段捷车子看了进去以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让司机把车停到了距离楼下四百米远的地方。

    在确定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之后,我拉开了门就飞奔了出去。

    等我跑到了楼门口,段捷的车子正对着楼门口停着,那裡面空无一人。

    在这一刻,我的脑海裡,居然又有万千思绪闪过……——不,不可以。

    夏雪平此时此刻明明是危险的,生命意义上的危险而不是别的,此刻我应该无比的信任她、我应该赶快去救她,而不是在脑子裡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我连扇自己一巴掌的空当都没有,我直接往楼裡跑去。

    ——可我抑制着自己的思绪,并不代表,那些思绪就像火烧丝线过后什么都不存在了,它还纠缠着我的大脑:电影明明还差一小段才演完,夏雪平就站起了身,段捷还拽着她的胳膊,他们两个人是不是着急从电影院裡出来做些什么?着急回家,是夏雪平因为要休息,还是说,两个人想拥有进一步的关係?上次段捷看电影送夏雪平回家,连夏雪平的嘴都没有亲吻上,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夏雪平会不会接受他的吻?是轻吻还是舌吻?……糟了,夏雪平看到我跟蔡梦君接吻之后,心裡会不会有气,因此也用跟段捷接吻来报复我?更有可能,夏雪平会因为心裡怨恨或者嫉妒,同意段捷更得寸进尺的要求呢?——我一直就想得到夏雪平,跟夏雪平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性爱,虽然我没有直白的把这个话表白挑明,但夏雪平心裡不会不知道;那她该不会就为了报复我今天没来得及拒绝蔡梦君,而跟段捷上床吧?或者,她也想利用段捷跟他上床,来消弭我心中的乱伦念头?——天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就成了把夏雪平跟段捷送到一张床上的幕后推手了吗?我越想越觉得害怕,但我来不及恨自己、来不及调整自己的心绪,直接跑到了三楼。

    我差一点就没刹住自己的脚步,在把身子露出半边以前,我急忙收回了脚步。

    接着我躲在楼梯口旁边,侧过身子,往走廊裡看了一眼。

    夏雪平此时此刻,正在与段捷交谈,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因此我也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两个人在相互说着一些体贴对方的话。

    再仔细一看,段捷此时正搂着夏雪平的腰,目含暖意地看着夏雪平的眼睛;夏雪平因为斜背对着我,她大半边脸我都看不见,仅留下的3的脸上,也多了几许温柔,而她此刻,居然也搂着段捷的腰。

    我心裡依旧不大舒服,但我知道,可能在这含情脉脉四目相对的画面,都是两个人完美的演技。

    说不定到下一秒以后,两个人可能就会大打出手。

    我紧张、警觉,而居然又很期待地偷窥着两个人——我期待,我心裡猜测的下一秒,会即将到来,到时候眼前这个姓段的衣冠禽兽江湖现出原形!于是,接下来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少,直至相顾无言。

    接着,段捷闭起了眼睛,对着夏雪平的嘴巴吻了下去……而夏雪平这次并没有阻拦他,夏雪平睁着眼睛愣了两秒以后,也缓缓地张开嘴巴回应着段捷的吻……她的左手,似乎在段捷的上衣口袋处掠了一下,那轻柔而迅速的动作恰似轻抚……而段捷毫不客气地搂上了夏雪平的肩膀,张开了自己的嘴巴,把自己的舌头肆意地侵犯着夏雪平的香唇,其中一隻手,还慢慢地摸到了夏雪平的脑后,用他的食指轻缓地在夏雪平的耳垂上撩过……夏雪平没有做任何什么抗拒的举动,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而我在一边,捏着拳头等着。

    傻等着。

    两个人吻了将近一分钟,我才觉得事情好像有什么不对,可是这时候,两个人的吻也停止了。

    段捷心满意足地看着夏雪平笑着,而夏雪平,似乎也是一样的表情。

    ——这就……完了?「谢谢你,雪平。

    」段捷说道。

    「谢我什么?」夏雪平问道,言语间似乎还带着笑意。

    「哈哈,你说呢?」段捷抚摸着夏雪平的肩头,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好不容易可以对我敞开心扉,我也应该见好就收不是?」夏雪平「嗤」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行啦!快进屋,好好洗个澡然后休息吧!今晚据说又要降温了,你一个人,可别着凉。

    」段捷柔声对夏雪平说道。

    「我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夏雪平轻笑着说道,「你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yes!madam!」段捷故意说了一句港片裡对女警上司的应答,接着对夏雪平笑了笑。

    我缓过神来,连忙一路熘到了二楼的一个牆角去……男人走下了楼,女人扭动了钥匙。

    走廊裡,只剩下安静。

    整栋楼,似乎只有我站在走廊裡。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段捷依依不捨地下了楼,然后走到了停车场,接着便把车开走。

    等我回到三楼的时候,夏雪平已经进了屋,面对着走廊裡的那扇窗亮着灯。

    我满目萧然地对着屋子裡望了一眼,夏雪平此时依旧是赤身全裸的,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以后,似乎想起什么,接着又从床边地上的的塑料储物盒裡拣起一件白色短袖衫和一件蓝灰色的棉质短裤,坐在床上一件一件穿上。

    她的乳房、她的阴唇依旧暴露在我的眼前,可这一次,我心裡没有一丝的肉慾冲动。

    接着,夏雪平就去洗澡了。

    两个人刚刚就在我现在站着的地方亲吻了一分钟,接着就相互告别了。

    我脑海裡的什么打斗、阴谋、凶桉之类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发生。

    当然,那些淫乱的场面也没有发生,不过,两个人毕竟是亲吻了,难道我还期待什么更进一步的事情?亲吻在两个人身上很自然地发生了,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不,人家两个人,本来就是一对情侣,呵呵。

    倒是我,从第一次见到段捷就把他列为自己的情敌,那次他来敲门,我居然还毫不顾忌夏雪平的面子让人下不来台……我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保守的卫道士在评论区纠斗一个曾经跟自己的血亲保持边缘性行为、并声称自己跟对方产生了禁忌感情的网友,其中他有一句话是这样说道:乱伦,是一种廉价的获取性生活的方式。

    当时我不认为我跟美茵之间的性游戏是一种乱伦,而且我那时候也没觉得我跟美茵之间产生了男女之情,所以对这种话我是不感冒的,不过这句话的背后蕴藏的锋锐和恶毒至极的意味让我印象深刻。

    现在看起来,我对夏雪平近乎毫无由来的情爱、与十分冲动的性慾,不仅廉价,而且幼稚。

    段捷和夏雪平本身就是情侣,而在段捷眼裡我是什么?在夏雪平眼裡我又是什么?——一个依旧不太懂事、爱无理取闹的半大孩子罢了。

    或许在夏雪平心裡,除了那天清晨时候意外的边缘性接触,我其他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一种过火的撒娇、恶趣味的整蛊玩笑而已。

    人家那是爱情,在我这儿只是色情。

    我真的觉得此刻的自己,异常的滑稽。

    似乎没过多久,夏雪平洗好了澡,穿好了衣服擦着头髮。

    接着她又去吃了一堆药片,喝了口水。

    我走到她的屋门前,很想敲门。

    可我犹豫半天,也没敢敲下去。

    敲了门以后能怎样?她如果在气头上、如果她跟段捷的那个吻就是为了从心理上报复我,她会给我开门吗?就算她开了门以后,我又该说什么?我说「我看见你跟段捷接吻了」并加以质疑?可人家两个人本身就是情侣啊!我为了我跟蔡梦君接吻再次道歉?首先我不觉得错在自己,其次,刚才我也道过歉了,而且就算道歉了,她不原谅我又能怎样?而原谅了,又能怎样?她就可以心甘情愿地离开段捷,跟我这个身为儿子的男人,成就一段禁忌之恋?就在这时候,从窗子裡透过的光熄灭了。

    就像我此时此刻疲惫的灵魂一样。

    我觉得自己很是委屈,可就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夏雪平的门口。

    席地而坐。

    就像段捷说的那样,是夜,北风渐寒。

    可是气温再冷,也没能冷过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