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431)

作品:《大明天下(第四卷)

    第四百三十一章·除恶务尽雷霆手·褒贬由人菩萨心

    2020年1月14日

    白莲教乱匪灰飞烟灭陕西三司上下官员总算松了口气大家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心中庆幸自不必说才受封为秦王的朱惟焯特在王府设宴邀请有司官员庆功道贺。

    “此番多蒙都堂率固原精兵兼程驰援会师潼关毕其功于一役如今陕境教匪无踪奸民授首皆仰都堂功德也。

    ”陕西政使安惟学举杯提议众人纷纷请酒褒扬上司。

    “不敢当行之兄溢美此皆缇帅运筹之功教匪骤然举事我等始料不及险些酿成大祸幸有丁帅四方奔走星传羽檄各方精兵才可从容置平乱之功缇帅当居首位。

    ”一身便装的陕西巡抚曹元笑着将酒转敬身边丁寿。

    “是极是极丁大人代天巡狩平冤狱御胡虏扫奸叛弘扬圣德宣威中外实乃朝廷股肱国之栋梁啊!”身穿衮龙服小大人模样的朱惟焯立即接口。

    朱惟焯自记事起便担着秦王庶长子这个无名无分的虚名日日战战兢兢面对宗支内那些对王位虎视眈眈的亲戚们心中苦楚可想而知经丁寿三言两语点拨上表之后竟然真的就提前顺利承袭了王爵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常言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位新晋的秦王爷对丁大人的推崇感激可想而知。

    “王爷谬赞都堂言重在下岂敢愧领。

    ”瞧人家孩子多会说话丁寿嘴角噙笑忍得很辛苦尽量不让人看出自己快按捺不住的得意神情。

    “丁某不过恰逢其会说来平乱如此顺遂还是靠将士用命主帅调度有方是吧戴将军?”

    戴钦霍从座上站起欠身恭谨道:“卑职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本分而已不敢贪功缇帅居功厥伟末将等心服口服。

    嗯?戴钦这番谨小慎微的回话大出丁寿预料在他印象里老小子腰杆甚硬当日在绥德见了御赐金牌也没这般卑微表现如今吃错了什么药前倨后恭的!

    丁寿当然不知道戴钦是被他腹黑手狠的酷烈手段给惊着了再有这几日来见一个个封疆大吏方宪臣皆对丁寿俯首帖耳不敢违拗连宗藩之长的秦王殿下都恨不得抱着他大腿套近乎可见心中忌惮之深自己不过一路分守参将出了延绥谁鸟他这一壶联想自己昔日对这位锦衣缇帅的态度戴钦肠子都快悔青了。

    “言之有理延绥军虽有围剿之功但白莲贼属其辖境此乃分内之事况且若无缇帅居中调度山西、河南二省岂会倾力相助单只教匪急扑潼关便教我等始料不及若奸谋得逞吾等在座之人皆难逃干系。

    ”曹元见丁寿端杯发怔便笑语打破冷场。

    一众陕西官员听了连连点头白莲教若真夺了潼关流毒三省后患无穷屁股下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大家的脑袋还能不能在脖子上都是两可之间。

    心存感激劝酒之间比之适才多了几分真情厚意丁寿却之不恭只好一一满饮尽兴这酒劲儿一上来话便开始多了放下杯子笑道:“其实也是白莲教多行不义偏选了锦衣卫作为对手他们便是再多生两条腿也不如我锦衣儿郎消息传递快捷……”

    “那是自然缇骑长目飞耳天下谁人不知。

    ”曹元附和完毕又低声道:“曹总镇传来军报才总制旗开得胜于羱羊泉小有斩获如今乘胜追击想来不日也可凯旋。

    “哦?”丁寿已经从留守花马池的郝凯等人传来消息中得知才宽出兵详情才宽轻骑出塞命陕西总兵曹雄于十一月初五自大川墩东出境以为接应两军相隔不远首尾相顾由此看来才宽出塞捣巢虽是仓促用兵却也算谨慎。

    “如此说来军门马上就要喜上加喜再摆宴为才部堂庆功洗尘咯?”丁寿轻声笑道。

    “庆功自是要的可也不只为才总制若无缇帅侦知军情哪里可竟全功便是论功行赏锦衣卫也当居其首。

    ”曹元笑容中颇有意味深长的味道。

    丁寿朗声大笑举杯道:“好一个论功行赏军门今日不醉不归。

    “老夫奉陪到底。

    ”曹元举杯呼应。

    酒过三巡丁寿微醺不禁有些飘飘然起身端着酒杯四处应酬。

    称赞按察使曲锐和都指挥使刘端带军守卫关中府县之功丁寿与二人各连干三杯抬头又瞥见了敬陪末座的河南千户廖鹏。

    “老廖你这一番驰援辛苦了来敬你一杯。

    ”丁寿径直走了过去。

    廖鹏在座人物中官职最小若非河南乡兵应援潼关至关重要加之他又是锦衣卫的人才破例进了这一桌不过也正因锦衣卫的身份旁人也不愿多打交道在席上备受冷落此时见丁寿过来敬酒顿时受宠若惊站起双手捧起酒盏躬身道:“属下谢过卫帅。

    “别客气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与廖公公帮衬的情分咱都念在心里呢。

    ”丁寿自来熟拍着廖鹏肩膀。

    廖鹏腰弯得更低谄笑道:“这是卑职本分不敢言功家兄常说能为缇帅效劳是莫大幸事缇帅若是看得起廖家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兄弟肝脑涂绝无二话。

    廖鹏说的是河南镇守太监廖堂他在开封接了丁寿的飞鸽传书立即飞驰洛阳就近调拨河南府的卫所官军协防潼关其中

    正是仰仗了其兄镇守中官的身份方无不配合行事也是无巧不巧河南官兵到时正赶上潼关卫守军大败关防空虚的空当他们前脚进关后面白莲教便来抢关可谓千钧一发。

    “好这份心意丁某记下了。

    ”这类惠而不费的表忠心的话丁寿已然听多了他在意另一件事“将士犒赏可曾到了潼关?”

    河南陕西毕竟互不统属廖鹏可以说是接了本卫指挥之命到西安觐见河南乡兵却无理由跨境只好驻扎潼关没了主将约束若再赏赉不到谁知那帮丘八会闹出什么乱子丁寿可不想才平民乱又闹兵变。

    “卑职离开潼关时陕西所送犒赏已然到位谢卫帅挂念。

    ”廖鹏道。

    “那就好。

    ”丁寿点头拍拍廖鹏肩头示意他安然入座端杯又踱到安惟学与马炳然座前举杯道:“安方伯、马府尊二位为大军转运支应费心良多丁某谢过了。

    二人连称不敢陪同饮过丁寿见这二人眉宇间隐含愁容不由纳闷“二位大人可有心事?”

    “不瞒缇帅匪患平定迫在眉睫的便是三军犒赏、流民安置无一不是靡费巨大却又不得不费关中支应四镇军需近两年又承杨总制修边之役虚耗甚多藩库确有捉襟见肘之憾。

    ”安惟学苦笑道。

    马炳然接口道:“不只藩库白莲贼所到之处官仓民室皆劫掠一空两府被兵百姓遭难不得不开仓赈济可此时年关未过便过耗仓储待来年开春青黄未接时百姓就食常平又该如何应对……”

    丁寿面色微有不豫马炳然瞥见惊觉急忙道:“下官并未有指摘缇帅之意缇帅命西安输粮延安本是体会百姓疾苦解民倒悬之意下官省得……”

    “好了废话不多说方伯犒赏的事我给你出个主意攻破白莲教后军钱粮虽没缴获多少女人倒是抓了很多这些娘们留着也是白费粮食甄别一番发卖了换银子军中将士也可参与这犒赏左右一倒手不就又回来了么!”

    丁寿这话糙理不糙安惟学细一琢磨连连点头不过还是心忧道:“话虽如此可反贼家眷如何处置还要上报朝廷裁决?”

    “事急从权朝堂的口水官司由我来打。

    ”户部和内库穷得跑耗子小皇帝乐不得方自筹军饷犒赏呢反正他也没银子给。

    丁寿又转视马炳然:“至于黄堂你的难处么……”

    “缇帅高见不知何以教我?”马炳然眼巴巴望着丁寿。

    “我一时还未想好。

    ”丁寿一句话险些闪了马府台一个跟头。

    “总之百姓赈济停不得至于开春之后的事么容我再想想。

    ”丁寿心中倒还真有个想法他把主意打到了山右那群晋商身上那些老西儿们经营丝绸盐业窖藏百万如张寅那家底的更是过江之鲫他们若肯出血报效眼前麻烦自然迎刃而解只是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捐粟纳粮是要给人冠带好处的如非万不得已丁寿不打算开启捐纳这路子添上一堆同僚倒是小事官儿多了可就越来越不值钱谁还将朝廷体面放在眼里。

    “是。

    ”马炳然回答得有气无力。

    见马炳然一脸悻悻丁寿也是不落忍“黄堂且熬过这阵子待此间事了丁某自会上表朝廷为你与方伯请功。

    马炳然果然转忧为喜安惟学闻之动心二人频频劝酒席间再度热切起来。

    酒酣耳热朱惟焯向身后贾能点头示意王府承奉贾能轻轻拍手一队女乐翩然而出向座上众人盈盈行礼踏着丝竹节拍飘然起舞。

    乐声盈耳舞姿婆娑座上之人无不鼓掌喝采酒兴愈浓。

    ************

    一间置华丽的宽敞客厅光线晦暗仅在角落里亮着一盏高脚戳灯昏黄灯火将此间主人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秦府宜川王朱秉楀孤零零坐在曲尺罗汉榻上耳听王府宴乐隐隐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满脸忧愁苦闷之色。

    “笃笃笃!”忽然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本王说了想一人静静退下!”朱秉楀沉声道。

    “笃笃笃!”门声依旧。

    “滚!”见来人不开眼朱秉楀怒意升腾嗓门也高了许多。

    来人未走仍是三记敲门声。

    朱秉楀腾起身大踏步奔到门前“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狗奴才……”

    “嗯?”房门大开外间空无一人朱秉楀左右张望茫茫夜色无半个人影。

    莫不是忧患过度以致出现幻听了?朱秉楀摇头苦笑早吩咐了府内下人不要过来打搅清静想来也没人又那么大的胆子敢抗拒王命自己疑神疑鬼真有些杯弓蛇影了。

    重新关上房门朱秉楀回身赫然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犹如鬼魅的身影悚然一惊:“谁?!”

    “王爷好生无情这么快便忘记故人了。

    ”来人站起身在孤灯映照下现出一副蜡黄面孔。

    “邵进禄!你还敢来此?”

    朱秉楀一见来人惊出一身冷汗匆忙打开房门再度确定周围无人才仔细掩好房门。

    “王爷不必忧心院中并无其余人等。

    ”邵进禄对朱秉楀谨慎之举不屑一顾。

    “满城都是你的海捕公文你是怎么来的?”朱秉楀回身喝问。

    “王爷莫要忘了邵某曾是贵府的座上客熟门熟路”邵进禄掸掸衣服好整以暇“府中置熟悉得很。

    “你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不去亡命天下来找本王作甚?”朱秉楀恢复镇定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请王爷帮个忙。

    ”邵进禄坐到了朱秉楀对面。

    “什么忙?”朱秉楀沉声问道。

    “听说官军俘虏了许多女眷如何处置?”

    “还不知晓不过通常是没为官婢。

    “在下想请王爷领出其中一个女子该当不难吧。

    ”邵进禄轻声道出了妹妹名字。

    “仅只如此?”朱秉楀挑了挑眉。

    “再便是求王爷给寻一份通关文书可以让在下过得潼关。

    ”邵进禄笑笑。

    “通关文书?”朱秉楀呵呵一笑讥嘲道:“你当知晓如无旨意本王出城即是有罪如何帮你弄那劳什子。

    “王爷可以上表府内到江南采买中府当会给宗室这份薄面开具相关文书。

    ”来前邵进禄早已帮朱秉楀打好了主意胸有成竹轻笑道:“些许小事举手之劳从此邵某与王爷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彼此再无纠葛如何?”

    “确是小事……”朱秉楀点头微笑。

    “王爷是应承了?”邵进禄笑意更浓。

    “休想。

    ”朱秉楀笑容一收断然道。

    邵进禄面色倏变冷声道:“王爷可是想清楚了?”

    “本王清楚得很你白莲教行篡逆之举谋夺我朱明天下本王身为宗室岂会助纣为虐帮你脱身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邵进禄一声嗤笑“看来邵某还是小瞧了王爷也罢在下这便前去投案遂了王爷的愿。

    振袖而起邵进禄又对朱秉楀道:“相交一场邵某也奉劝王爷一句赶紧料理府中后事吧。

    “什么意思?”朱秉楀皱眉问道。

    “明摆着啊”邵进禄摊手一笑“邵某出首自然有问必答圣教洛川起事攻陷王爷封宜川是为了夺那正德小儿天下辅佐您老龙登九五。

    朱秉楀拍案而起“你想诬陷本王?!”

    “邵某与王爷私下往来府中很多人都眼见为实谈何诬陷!”邵进禄淡漠道。

    朱秉楀冷哼一声“本王不过受你蒙蔽误交匪类你尽管去胡乱攀咬看有司官员查问下来是信本王这天潢贵胄还是你这白莲乱党!”

    邵进禄唇角挂着冷笑“邵某知晓王爷有手段可让府内下人按您吩咐行事但不知锦衣卫的丁寿会不会信您老那套说辞呢?”

    “丁寿?干他何事?”

    “当日指使朱公铸二人收买丁寿不成喊打喊杀要取他性命的可不就是您老正是从您那里在下才知晓了丁寿提出的那笔官银放出消息万马堂设伏弹筝峡大愿堂暗算烂柯山无不是遵从王爷钧旨您老不会如此健忘吧……”

    邵进禄每说一句朱秉楀脸色便难看一分到最后面色如土遍体冷汗他所担心的也正是此事丁寿举手之间惟焯小儿承袭王爵朱公钟兄弟囚禁高墙可见其手段若得知自己是暗中算计之人怕是想幽禁凤阳都是奢望。

    “所以便是为自身着想也请王爷成人之美”一直察言观色的邵进禄得意笑道:“那件事邵某自当烂在肚内再不与人提及如何?”

    朱秉楀脸色变幻静坐不语邵进禄也不催促端起朱秉楀座上的一盏凉茶浅啜慢饮。

    良久朱秉楀终于开口:“本王还是那句话休想!”

    邵进禄不觉动容“什么?”

    “本王有罪自知你若想首告悉听尊便但若今日受你所挟本王愧为太祖子孙无颜见列祖列宗于下。

    ”朱秉楀掷有声。

    邵进禄蜡黄面孔变得阴沉可怖朱秉楀坦然相对毫无惧色。

    突然一阵厉声大笑邵进禄连连点头“好不愧是朱元璋的后人邵某往日算走了眼。

    笑容收敛邵进禄眼中寒芒大盛“既然王爷不愿帮忙邵某只有委屈王爷了。

    “你要如何?”见对方凶相毕露朱秉楀面露慌乱高喊:“来人……呃——”

    邵进禄扣住朱秉楀咽喉手指用力使他再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借你这凤子龙孙换得我们兄妹一条生路想来伪明的那些官儿分得出轻重。

    “邵堂主的话不要说得太满。

    厅堂中突兀响起的声音引得邵进禄心头一惊仓皇四顾:“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邵某人滚出来!”

    房门无风自开一个带着满身酒气的醉汉倚在门前懒洋洋打了个招呼:“邵堂主别来无恙?”

    “丁寿?!”邵进禄身形电转将朱秉楀挡在身前“别动你若敢靠前一步这姓朱的立即血溅当场。

    “诶丁某为了一见阁下连秦王的庆功宴都失礼告退邵堂主便如此待客么?”丁寿揉了揉微微发涨的脑袋状甚不满。

    “呵呵邵某也非此间主人谈何待客之道只是不明缇帅如何知晓在下行踪可否见告?”

    “无他守株待兔而

    已丁某从徐九龄处得知尊驾在弹筝峡那件事里充当了某些不光彩的角色丁某与白莲教早有宿怨贵教若想借刀杀人不足为奇可丁某身带八万两犒赏银子的事知道的人实在不多丁某自问入陕境以后与人为善在官面上似乎没结什么冤家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那两位送礼不成的宗亲了。

    丁寿看着脸色尴尬的朱秉楀笑了笑:“丁某当时便告诫那对兄弟秦府中可以谋夺王位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几个并不难找。

    “仅凭这些?”邵进禄缩在朱秉楀身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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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些还不够么有了怀疑之人顺藤摸瓜将有阁下尊容的画像暗中找府中下人确认对锦衣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不敢确定的便是邵堂主能否轻身犯险……”丁寿站直身子微微摇头“怎料你选了这么个时候好好一场酒宴就这么浪费了!”

    邵进禄嘿嘿冷笑“佩服佩服看来罗堂主他们栽得不冤邵某轻视缇帅真是失策至极。

    “岂敢岂敢。

    ”丁寿含笑抱拳仿佛老友寒暄“既如此邵堂主束手就擒丁某可从轻发落留你一具全尸。

    “邵某本钱似乎还未输尽缇帅若是威逼过甚在下一时失手这位天潢贵胄可要与邵某陪葬。

    ”邵进禄有恃无恐。

    “邵堂主觉得用算计过丁某的人来要挟会有用么?”

    “邵某可以一试。

    ”邵进禄面露狞笑朱秉楀只觉呼吸困难一张脸都被憋成了酱紫色。

    “罢了此局算你赢了。

    ”眼见朱秉楀随时都会咽气丁寿只得服软。

    “退后。

    ”邵进禄厉声道。

    丁寿依言退到院中。

    邵进禄挟着朱秉楀缓缓走出。

    “邵堂主似乎有件事忘了问。

    ”邵进禄走至廊下时丁寿突然说道。

    “还有什么事?”邵进禄微微诧异。

    “负责逮兔子的人是谁。

    ”丁寿莞尔露出一口白牙。

    邵进禄还未反应出话中之意忽听外廊悬梁上突然一道劲风袭来。

    劲风压顶邵进禄本能举掌反抓掌中忽觉多了一物还未等他看清掌中何物另一手突然一轻转目看去朱秉楀已被一名绿衣少女抢至中庭。

    “贱婢休走。

    ”人质被夺邵进禄愤愤将手中孩童们常玩耍的竹蜻蜓丢在上合身向少女扑去。

    “口出秽语非君子所为。

    ”丁寿身形一晃拦在邵进禄身前。

    性命攸关邵进禄也不废话出手便尽全力只见掌影飘飞如白云漫天将丁寿身形完全罩在掌势之中。

    丁寿施展天魔迷踪步在重重掌影中倏进忽退左偏右移每每间不容发之际便以圆转灵活的身法巧妙躲避漫天掌影无一能捱到他半片衣袂。

    “小淫贼这家伙掌法不赖可要我帮忙?”一旁掠阵的戴若水把玩着指尖玉笛盈盈笑道。

    “不劳费心。

    可别在小丫头面前显眼丁寿一声长笑天魔手全力施展而出邵进禄循环无间的双掌攻势顿时一滞竟有运转不畅之感。

    邵进禄的三十六式翻云手从来是以巧取胜掌法虚虚实实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旁人通常在眼花缭乱的掌影中还未分出虚实便已中招落败也是凭这一手绝技他才稳居西北大愿堂之首。

    可若论起招数诡异奇谲天下有何掌法能出天魔手其右一经施展邵进禄顿觉处处受制连连怒吼催逼掌势还是步步后退趋于穷途末路之境。

    对方能在天魔手下挺住这么久丁寿也觉意外一个堂主已是一流高手看来白莲教势力的确不容小觑如今胜负将分今夜的事还是早早结束吧主意打定丁寿踏步抢进中宫一掌向邵进禄胸膛印去。

    危在旦夕邵进禄森然冷笑不挡丁寿攻势一手反按腰间一声凤鸣寒光陡闪掌中多出一把长刀凤鸣之声未绝长刀反撩直奔丁寿胸口。

    刀光如雪出招快极丁寿离得又近大骇之下几分醉意都醒了向后疾退嗤的一声胸前衣衫尽裂露出一道浅浅血痕。

    戴若水失声娇呼飞掠至丁寿身边关切问道:“小淫贼你无恙吧?”

    “无妨。

    ”丁寿看着邵进禄手中轻轻颤动的薄刃长刀阴森一笑:“春风快意刀?”

    绝境逢生的邵进禄呼呼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戴若水看着丁寿胸前渗出的细密血珠眼泪都快滴下了一双晶眸几欲喷火狠狠盯着邵进禄“你歇着我来替你报仇。

    一手拉住柔荑丁寿凝视邵进禄冷笑

    不已“邵先生教会丁某一个道理:凡事无绝对。

    自以为必然的事情未必不会再起变化丁某定要亲自感谢才是。

    “你……行么?”戴若水不放心道。

    一手轻抚伤口丁寿用力在戴若水柔嫩手掌上捏了一下“可不许随便说男人不行会出人命的……”

    话音未落丁寿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已欺到邵进禄身前当头一掌拍下。

    对方身法如此之快比之适才更甚邵进禄惊骇之中还刀相迎力运于臂劲透于刀春风快意刀在他绵绵内力加持下犹如灵蛇般颤动不绝曲直如意变化莫测。

    尽管邵进禄已将软刀用法使之极致可一般刀法如何能与春风快意刀相比便是萧别情亲至也未必是盛怒之下的丁寿对手。

    丁寿身形在滚滚刀光中穿来插去步法变幻如鬼如魅任得邵进禄竭力招架腾挪闪跃还是被他贴到近前。

    丁寿侧身闪过一刀身形电转已到邵进禄身后双手按住他双臂掌中内力圈扫拨转只听‘咔嚓咔嚓’之声不断邵进禄长声惨呼春风快意刀跌落尘埃瞬息间他两只手臂被天魔手‘圈字诀’绞得骨骼寸断软软垂下。

    一招得手丁寿并不停歇身形一矮双掌连环沿着邵进禄脊骨后背一路拍下直到捏住两只脚踝依法施为眨眼间邵进禄的高大身躯已如一团烂泥般堆在上。

    “王爷你我的事该如何了结?”收拾完邵进禄丁寿转向宜川王朱秉楀。

    朱秉楀心有余悸摸着咽喉眼睁睁看着上邵进禄诡异扭曲的非人身形心胆俱丧听了丁寿问话面如死人般惨白强自提气道:“事情你已知道了本王无话可说将我交由宗人府处置就是。

    轻轻喟叹丁寿道:“按丁某往日脾气的确该将王爷交付法司运气好些或许能在高墙囹圄内了此残生不过么……”

    丁寿微微一顿摇头道:“便从王爷适才没有曲意从贼骨子里仍不乏男儿血气冲这一点你我往日恩怨一笔勾销王爷好自为之。

    “你……这便放过我?”朱秉楀难以置信就朱公钟哥俩的遭遇看这小子为人不像那么好说话的呀。

    丁寿不答拎起邵进禄与戴若水打个招呼联袂而起事到临头大义不丢血性尚存这类人世上已不多见些许个人恩怨又何必再与计较……

    ************

    沉重的牢门缓缓开启沓沓脚步声缓缓走近。

    挂在刑架上的安典彩浑身是血艰难抬起肿胀眼皮眼前人并不陌生只是与那日相见多了一身织锦飞鱼袍。

    “缇帅一别数日一向可好?”安典彩咧嘴惨笑满脸血污的脸上望之可怖。

    “托安掌柜福虽说劳碌奔波可也平安无事。

    ”丁寿一甩披风坐在了锦衣卫搬来的官帽椅上。

    “丁某倒是有些对不住安掌柜陕西千户所的家什实在无法媲美诏狱孩子们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安掌柜担待。

    “诸位官爷服侍得都很尽心谈不上怠慢缇帅若是还没尽兴尽管往小人身上招呼。

    ”安典彩似哭似笑神情诡异。

    “本官时间金贵得很没工夫与你耽搁改日有暇一定奉陪。

    ”丁寿坐着的身子略微前探沉声道:“我问你一件事你若答了可免受皮肉之苦。

    “缇帅请问。

    ”安典彩轻声道。

    “你们白莲教劫掠延安所得财货藏在何处?”丁寿道。

    安典彩摇头:“什么财货?安某不知道缇帅在说什么。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白莲教此番起事贻祸数县十室九空掠得财货钱粮绝不是小数可官军连战连胜缴获所得只是一些浮财各县的秋粮细软都被你们吃了不成。

    ”丁寿冷哼道。

    “据审问教匪所知你乃邵进禄妹丈专门为他打理钱粮俗务这藏匿之想来最是清楚。

    “缇帅当真想知晓?”安典彩说得有气无力却并没有否认。

    “废话!”

    “缇帅离得近些小的有伤在身用不上力气说话。

    ”安典彩的确虚弱万分声若蚊呐。

    丁寿起身侧耳倾听冷不防安典彩张嘴就咬幸得丁寿身法快捷偏头便已躲开。

    一口没有咬到安典彩凄声长笑:“呸!狗官想要从大爷这里得到圣教秘密下辈子吧!哈哈……咳咳咳……”

    笑得过于用力安典彩支撑不住连声咳嗽。

    看着状若癫狂的安典彩丁寿并没有发怒目光怜悯看着刑架上挂着的安典彩“你们这些人呐总是不明白一件事情:锦衣卫肯与你好生说话便是你最该庆幸的时刻。

    丁寿摇头叹息“你不明白他也不明白。

    摆摆手指一名锦衣卫将一个包裹拎到桌上解开包袱皮露出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大哥!”看清人头面容安典彩目眦欲裂厉声痛呼。

    “丁某劝过安掌柜兵者不祥之器安掌柜许是听进去了邵堂主却是执迷不悟把命都交待了可怜!可叹!”丁寿唏嘘不已。

    “叹你姥姥有什么手段尽管往老子身上来看大爷能不能遂你们的愿日你先人的!”

    安典彩破口大骂丁寿不以为忤“丁某知道安掌柜想激我杀你啧啧这帮废物下手没个轻重你这身子再用刑怕也坚持不住了还好邵堂主死前给提了个醒儿……”

    丁寿回到椅子上二郎腿一翘“来啊把人带上来。

    镣铐声响一名鬓发散乱的女子被锦衣卫推搡进来。

    “娘子怎么是你!”安典彩看清妇人容貌大惊失色。

    “相公你……”同时妇人也看见了血葫芦般的安典彩泪水夺眶而出“谁把你折磨成这样?”

    “本官可能算一个。

    ”极没有眼力见儿的丁寿突然插话。

    “你……”妇人恼怒向丁寿冲去却被脚下镣铐所绊一跤跌倒。

    “娘子小心孩子!”安典彩惊呼。

    “哦?原来尊夫人有孕在身这可不太方便。

    ”丁寿嘚嘚瑟瑟抖着腿。

    “姓丁的你想做什么?”安典彩牙关紧咬切齿怒道。

    “常言说父债子偿夫债妻偿安掌柜受不得刑只好由尊夫人代劳了。

    ”丁寿细细解释。

    “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就是为难妇道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安典彩嘶吼道。

    “我不是英雄好汉啊你们不都管我们叫朝廷鹰犬么?”丁寿对这名号真有些沾沾自喜“没有名号所累做起事来就不会束手束脚做鹰犬实在太快活了是不是?”

    卫帅发话周遭锦衣卫连连点头附和大笑。

    “你……噗——”安典彩发现这个人并无一点朝廷大员的廉耻之心甚至所谓江湖道义在他眼里都是狗屁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相公!!”妇人挣扎着跪爬到丁寿面前连连磕头:“大人求求您求您放过我家相公……啊!!”

    妇人抬头突然见了桌案上的兄长头颅脑子‘嗡’的一声呆在当场。

    “看见了吧令兄不识时务的下场你倒是可以劝劝尊夫……”丁寿瞥了眼一旁人头冷声说道。

    “我与你拼了!”妇人恍如雌兽猛向丁寿扑去。

    可凭她那几手拳脚功夫莫说镣铐在身便是手足自由也伤不到丁寿分毫丁寿只是轻轻一拨妇人便再度跌了出去。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丁寿掸掸衣袍似乎怕妇人身上脏污沾了自己。

    几个锦衣校尉一见这泼妇竟敢当众对卫帅不敬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嘴巴打得妇人口唇破裂脸颊高高肿起。

    安典彩心痛如绞连声喝骂最后还是丁寿出言阻止。

    “好了邵氏有孕下手别太重了。

    几个锦衣卫立即停手一通‘大人菩萨心肠’的阿谀奉承丁寿信手打了个响指让这帮马屁精闭嘴轻声吩咐:“改用鞭刑吧。

    “鞭刑?什么鞭刑?我娘子如何还能经得起鞭打?”

    几名锦衣卫面上都浮起了丝丝淫笑。

    “不是皮鞭是肉鞭。

    “一根鞭子不够还得多来几根。

    在妇人邵氏惊呼声中几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妇人的粗劲装撕得粉碎。

    邵氏家境优渥保养得还算不错再加上平日习武强身一身皮肤虽说不上细白娇嫩可也光滑紧致只是小腹微微凸出少了几分腰身曲线。

    “卫帅您来个头彩。

    ”一名锦衣校尉谄笑凑前。

    丁寿皱眉摆手邵氏虽有几分姿色他也未到饥不择食的步若只为换个口味邵氏的样貌皮肤比之官宦出身的雨娘相距甚远还不足以让他提起性趣。

    自家大人不上手几个锦衣卫便没了顾忌你争我夺打开邵氏镣铐两个人一边一个压住她双手另一个脱了裤子便向邵氏身上压去。

    邵氏毕竟练过功夫两腿得了解脱岂能轻易让人如愿曲腿奋力一蹬那名锦衣卫仰面跌倒胯下肉棍子旗杆一样高高举着说不出的可笑。

    “一帮废物连个女人都拾掇不来折了她的四肢不就老实了。

    ”丁寿笑骂道。

    “大人高见。

    ”惯于擒拿手法的锦衣卫对这一套是熟门熟路在邵氏惨叫声中双手双脚皆被卸脱关节。

    没了抵抗一众锦衣卫省事许多一个身高体胖的校尉往邵氏身上一压黑黝黝的肉棍立时没入了蜷曲乱草中邵氏蜜道干涩被这一下猛插撞出了一声闷哼。

    那名校尉也不停歇晃动着屁股开始一下一下耸动旁边几人开始计数叫好更有等不及的在邵氏那肿胀的奶子上抓来揉去。

    “安掌柜可想到藏匿之了?”丁寿晃到安典彩身前悠悠问道。

    “俺日你娘!”安典彩虎目含泪耳听着妻子惨呼闭紧了双眼。

    “这个丁某怕是无缘得见不过安掌柜可以细细欣赏旁人日尊夫人的场面。

    在丁寿吩咐下两个锦衣卫扳起安典彩脑袋将他两个眼皮强行撑开让他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妻子遭人淫虐的场景。

    “呜呜……啊啊……相公救命……”

    妻子已被人夹着两侧坐起身上满是横七竖八的抓痕两个乳房在旁边锦衣卫的大手中不断揉搓变形下面一个中年锦衣卫已然接

    手正快速向上挺动萋萋杂草间可见一根黑色肉棒在快速进进出出在她背上还趴着一个高个校尉配合着那中年锦衣卫一进一出激烈耸动从妻子苍白的面孔中可以看出此时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伪明鹰犬安某做鬼也不会绕过你们。

    ”安典彩字字泣血。

    丁寿冷冷道:“若真有鬼神之说该担心的也该是安掌柜你延安府万千冤魂可在阴曹府等着你去还债呢。

    安典彩哑口无言。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夹杂着一众锦衣卫的惊叫声丁寿回身只见邵氏下方的锦衣卫胯间一片血迹。

    丁寿初时还当那家伙被人骟了再看邵氏哆嗦着嘴唇浑身震颤两腿间的汩汩血迹顿时明了内情:胎儿没了。

    “快快去寻郎中!”安典彩拼命挣扎坚木刑架被他晃动的吱吱作响绑缚的手腕中都勒出血来。

    “寻医好办安掌柜知道丁某想要什么。

    ”丁寿不为所动。

    安典彩看着气息奄奄的妻子硬是从下唇中咬下一块肉来和着血惨声道:“罢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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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绢帕擦拭着双手丁寿神态轻松从牢房中走出猛一抬头见牢大门前俏立着一道倩影莞尔笑道:“若水你怎么在这?”

    戴若水郁郁不乐不答反问:“有这个必要么?”

    “你是说……”见戴若水向方才那间牢门处一指丁寿已知其意。

    “你觉我所行太过?”

    “你说呢!”戴若水没好气道“他们为非作歹你杀了便是反正罪有应得何苦这般造孽!”

    “白莲教拥众谋乱荼毒生灵贼势虽灭贻患无穷你爹部下作战需得犒赏、百姓过冬要耗口粮若不设法逼问出教匪囤积所在这桩桩件件如何解决!”

    “白莲教众皆亡命之徒等闲皮肉之伤难撼其志非常之时只有行非常之法。

    ”丁寿长吁道。

    “你这般七搞八搞传出去对你名声可不好坐实了你小魔头的身份。

    ”戴若水幽幽低语。

    “不使霹雳手段怎显菩萨心肠只要百姓安居其所我一人声名算得什么魔头也好鹰犬也罢我自当之。

    ”丁寿大袖一振朗声说道。

    默忖片刻戴若水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柔声道:“我陪你一起当。

    丁寿不答话只是古怪看着戴若水看得小姑娘浑身不自在摸着玉颊迟疑道:“可是哪里穿戴不对了?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来前才对镜整理过不应该呀!”

    “没有。

    ”丁寿展颜一笑“我只是在想仙魔联姻你我身后会有多少人来找麻烦……”

    “讨厌!”戴若水顿足娇嗔“人家是说和你携手迎敌谁说这个啦!”

    “不是这个?”丁寿诧异。

    “当然不是。

    ”戴若水樱唇嘟起信誓旦旦。

    “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戴若水急忙双手遮住脸颊待看见丁寿促狭笑容才明白过来“你诈我!”

    丁寿哈哈大笑戴若水只觉耳根似火蛮靴点逃一样飞奔而去。

    这妞儿二爷吃定了去他娘的天仙侣、四灵十魔别说找麻烦天塌陷我也不在乎丁寿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暗暗下了狠心。

    “卫帅花马池有信鸽到了。

    ”一名锦衣卫小心凑到了正犯花痴的丁寿近前。

    “什么事?”丁寿随口问道。

    “密信里于头儿交待蜡丸定要卫帅亲自验看。

    丁寿暗自皱眉郝凯与于永二人在花马池养伤会有什么事态值得这般慎重接过蜡丸验看见密封完好便信手捏破里面有两团纸条丁寿看过之后瞬间面色大变。

    “快去请曹都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