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

作品:《的缠绵

    曹家巷所有人家的拆迁面积已经全部测量完毕。拆迁补偿标准在曹家巷早已尽人皆知,每户人家从拆迁面积确定起,就可以跟天翼谈自己的想法要求,如果双方能谈拢,就可以签拆迁协议。

    现在离天翼的6个月截止期还有差不多3个月,所以两边都还不急。吴浩带着办事员挨家挨户的跟拆迁户谈,了解他们的具t想法,登记他们的具t要求。有的人在五年的等待中已经丧失了耐心,生怕像上次一样,又不了了之,于是一心希望能早日迁出,但是更多的人在待价而沽。

    吴浩有点惊奇的发现,在所有拆迁户中,住单位筒子楼的人是最急于拆迁的,虽然他们的居住条件在曹家巷中还是相对算好的。曹家巷有很多这样的筒子楼,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去户外的公共厕所,没有厨房,家家户户都在过道上烧饭做菜,过道堆满了杂物,拥挤不堪,只能一个人侧身而过。

    住这种筒子楼的人都是单位的职工,基本上都是一家人住一个小间,家庭人口数一般在3-5个不等,居住面积一般是8-15平米之间。这些人基本上都有正当工作,在什么效益不太好的企业里拿份2-4000元一月不等的工资,都有10-20万上下的积蓄。这些人是最拥护拆迁的,简直恨不到明天就搬家。

    一个中年男人在烟雾缭绕的过道里一面给儿子炒菜一面说:“这里啊,老鼠特别多,大白天的四处乱窜,一点不怕人,烧菜时能跳油锅里跟你抢菜,晚上就更不用提了,穿鞋子都得先倒一下,不定里面藏着啥东西。而且这里的老鼠都成jing了,个大不说,还高智商,什么老鼠夹子,老鼠笼子,p用都没有。老鼠不吃药,专门吃肥皂,你看,这半块洗衣皂就是被老鼠吃掉的。”

    吴浩凑上去看看:“这里露天垃圾没人清,老鼠容易得病,要小心啊。”

    “可不是嘛。吴助理,你们公司说6个月不全签完就撤出,不会是真的说撤就撤吧?”男人把菜端进去,又给儿子盛了碗饭,然后在小饭桌边跟吴浩算安置房的价差。

    “最好能有个两室一厅。哪怕小一点。”

    吴浩给他看:“拆迁补偿是三万一一平米,如果你愿意住远点,天翼在6环的房子是一万七,这里拆一平米等于那里换1.8平米,你这是15平米,就是27平米,如果你要65平米的标准二室一厅的话,还差64万。”

    65平米的两室一厅是b较理想的房型,男人开始算,他老婆也凑了过来,留下5万装修款后,家里还可以再添上10万的积蓄和10万的公积金做首付,44万的缺口可以申请公积金和住房贷款,两口子表示满意,第二天就来签了拆迁协议。对安置房的要求是离公交,最好是离地铁站近点。吴乾早在销售部ch0u调了人手,于是那家人一到周末就开始看房子。

    但是这样顺利的例子少之又少,大部分拆迁户都表示不愿意搬。

    曹家巷里有一幢单位的公房,两层的筒子楼,才造好5年,住里面的人一致表示不愿拆迁。

    “这里地段多好啊,去哪里都方便,而且这房子,又新,楼层又高,3米多,亮堂吧。房间也大,20多平米一间。我就压根不想搬,最好不拆。”一个60岁左右的老工人跟吴浩说。

    冯渔顺跟吴浩说:“没事,到期前这种筒子楼里的人都会签的,他们房子是单位的,没产权,巴不得快点拆了把产权转到自己名下。不过,这幢楼居住条件好些,住户们贪图地段好,不舍得离开,可能会提点啥要求,我们走着瞧。”

    住平房的住户中有很多表示不愿搬,这些人家的房子面积相对较大,于是就把房子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出租,每间就三四平米,租给一个人或一家人,收3-400元一月,或者隔个10平米的大间,租给好几个同一地方来的农民工。这里是市中心的h金地段,不愁租不出去。房东们都坚决表示,不想搬到6环去,他们提的要求是:原地补偿相同的面积。

    冯渔顺给吴浩分析,这些房东里面分两种。

    一种是自己早就搬出曹家巷,把这里的房子出租着收租金的人,这部分人嘴里叫着不肯拆迁,其实只要给点小甜头,b如,送点购物卡啥的,就能把协议签下来,因为他们经济条件不错,每月收租金不是件容易事,这次拆迁补偿费又高,巴不得拿房子一次x换笔巨款。这种拆迁户不足为虑。

    另一种则是把自己家隔出来出租的,这些家庭一般没什么正当收入,也没什么积蓄,靠房租收入,一家人都生活悠闲。现在要他们拆迁,他们就断了生活来源。而新房的物业,煤气,取暖又会给他们增加开支。这些人家要他们拆迁有一定难度,得看他们拆迁中具t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

    剩下就是钉子户了,这些人家都有些特别情况,b如:有的人家的房子靠街,出租了当店面用,要求补偿给他们店面房;有的家里搭了很多违章建筑,对测量结果不满的,要求补偿更多的面积。

    冯渔顺摇摇头,跟吴浩说:“这些人家很麻烦,都有他们非要到不可的东西,不见兔子不撒鹰。”

    最最难的是那些个铁钉户,这些人家一般是人口众多,收入低微甚至没有,积蓄几乎为零,原有住房面积特别小,这些人家的拆迁安置成了难以解决的大问题。曹家巷中最困难的就是冯渔顺在曹家巷项目还在做可行x研究时就提到过那家人,那家人姓朱,除最小的一个孙nv在读大学外,其他人都靠卖羊r0u串,煎饼果子什么的为生。

    吴浩去过那户人家好几次,一间大平房门口用红蓝编织袋搭了厨房,上面再盖上一些破塑料薄膜,黑se的防雨毡遮风挡雨。一根电线从屋内沿着地面拉出来,拉到厨房顶上挂了个灯泡。吴浩看着电线的走向:这,下雨时会不会出人命?

    平房里用木屑板隔成三间,两个儿子家各住在两头靠墙的隔间里,在靠墙的一侧架阁楼。

    大儿子的房间里像火车车厢一样,床铺都是立t的,下层的床上30多岁的孙子跟快80的爷爷一起睡,阁楼上则睡大儿子两口子,虽然他们自己也50多了,一把爬梯架在那里,天天爬上爬下。

    房间里y暗cha0sh,大儿子告诉吴浩,老人行动困难,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天气好的时候扶出门去坐坐。吴浩看见那架阁楼的墙也年久失修,不由的一阵担心:“这墙够结实吗?别塌了才好。”

    朱家大儿子苦笑:“早塌过不止一回了,阁楼就掉下来过,差点把我爸砸si,我儿子的眼睛都砸肿了。”

    靠另一头的墙住着朱家二儿子一家,倒是三家中面积最大的,差不多占了半间平房——后来知道是三nv儿家把木屑板往自己家方向挪了挪,给二哥家腾了点地方出来。那家里是老人睡在半空的阁楼上,基本上不下地,二儿媳妇告诉大家,老人吃喝拉撒都基本在阁楼上解决,下面人递上去,她就坐在上面,把脚垂下来用,用完了,继续倒下躺着。

    地上就是三张床,床和床之间用布帘子隔开。原来这家的大儿子已经结婚了,二儿子也带着nv朋友在家里同居。一家7口人就这么一起住着。两对年轻人这么已婚的已婚,同居的同居,也就是说他们是肯定要在这里过x生活的——生活的残酷x远远超越了吴浩匮乏的想象力。

    三nv儿一家住在房子中间,两侧都是木屑板,面积小的异常,就放着一张床。三nv儿告诉吴浩,她nv儿在读大学,平时不回家住,所以一张床够了。

    吴浩问:“那寒暑假怎么办?”

    朱家三nv儿说:“你转到屋外面,可以看见后墙上搭了个棚子。寒暑假,nv儿回来,跟我睡,我家老头就睡外面去。就是夏天蚊子多,冬天太冷。”

    吴浩转到屋后看看,跟厨房如出一辙:“冬天怎么过的?”北京冬天的晚上零下20几度。

    三nv儿苦笑:“多盖几床被子,睡觉别脱衣服。最冷的日子,就别出去了,三个人挤挤。好在寒假也没几天。孩子大学毕业了就好,找个有宿舍的单位,就不用回家睡觉了。”

    吴浩无语,后墙后面是个大垃圾堆,现在是冬天,气味还不算熏人,夏天时苍蝇成堆。

    吴浩对冯渔顺叹气:“我过去还真没见过如此贫困的人家。就当做慈善,也得帮他们改善点生活条件吧。”

    冯渔顺淡淡的说:“只怕你满足不了他们家人的要求。”

    吴浩把各种情况归纳统计了一下,向吴乾汇报:“哥,我要尽最大努力把这项目进行到底。曹家巷的居住状况实在太恶劣了,触目惊心,让人无法谈定。我真的希望拆迁户能快点改善生活条件,我们公司呢也能得到预期的利润,城市环境也能得到清理。如果天翼最终不得不撤出,曹家巷城改就又得等,等北京市出台更优厚的政策,等b我们更有实力的公司,真不知道他们要等到牛年马月。”

    吴乾赞许的点头:“拆迁的赔偿,你掌握尺度。我的预算打得还是b较宽松的,只要不超预算,他们的要求我们尽量满足。但是,如果超了预算,就达不到公司的平均利润,这项目太大,会影响我们整个公司好几年的报表,gu东们会不满,想找我们麻烦的会趁机跳出来要求换公司管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