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舞】第七卷 四鬼成羊 52

作品:《鱼龙舞

    第五二折·三击而止·极目畅情

    2020年1月1日

    储之沁一个人站在塔外以废弃的磨坊为基、增建至三层半高的木造建筑难掩赶工的畸零克难斜长的屋影吞没了苗条的少女凸显出两者间悬殊的量体。

    她不会再为这种事负气流泪了。

    被排挤孤立又算得了什么?在这世上谁不是孤伶伶来最终又孤伶伶去?前呼后拥花簇锦攒全是骗人的;要不是别人骗你就是你骗自己何苦来哉?

    木塔中间或传出铿击叱喊声乍现倏隐盘旋上行的速度异常迅疾。

    那个叫龙什么的胖子决计没有这样的身手她不得不重新修正对奇宫婢子的评价。

    低三下四的嬖妾出身有此本领殊为不易也难怪风云峡的麒麟儿另眼相看。

    少女对应风色抱持的一丝好感从察觉他对鹿希色格外不同的那一刻起便即烟消云散。

    出身自然是要紧的但应风色的选择不啻自污其身枉费了陶夷应氏的雪亮招牌世家大族的菁英可不能犯这种显而易见的错误。

    储之沁懒得去分辨对他是失望或惋惜居多放下心思之后反而更能欣赏起鹿希色的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直到塔顶传来连绵的金铁交鸣声。

    (还在打?都老半天了……怎还拾夺不下?)

    “……啧没用的东西!”

    苗条少女一跺脚提着赤霞剑掠进木塔中沿阶绕转、点足登梯倏穿出塔顶见全无护栏的平台上双胞胎与平无碧各对一名鬼卒斗得难分难解;鹿、龙合战一名双持兵刃的鬼牙众两人手中之剑均剩半截盖因对手的九节钢鞭似非凡品使将开来简直难以近身这才相持不下。

    突出塔身的错落横木之前一名披创沥血、额发汗湿的鬼牙众正拄着大斧背对悬台堰坝与双手握着长剑的江露橙对峙着。

    鬼牙众的眼瞳满血丝几乎看不见眼白带着亡命之徒的狠厉似是自知无幸锁着半面的口鼻间呜呜有声不知吐着何等秽语污咒一双红眼兀自在江露橙饱满的胸脯间盘旋不去宛若盯上美肉的饿鹰。

    储之沁不懂江露橙一个武艺平平的姑娘家明明是倒数第二进的塔怎就冲到最前头万一阻不了鬼物挥斧致使横木连锁而断众人岂非死得冤枉?奇宫婢女是怎么指挥的简直莫名其妙!

    怒上心头瞧谁都扎眼的苗条少女剑随身走纱袂旋搅之间裹着的一点剑芒倏然飚出抢着接过了那柄乌沉沉的镔铁九节鞭赤霞剑绕鞭削抹吞吐如蛇对方退都来不及退肩、臂、腰胁接连绽出血花;闷呜一声正欲扫开储之沁剑势忽变挟风斜斩既沉且重居然全是刚力。

    鬼牙众正愁磕不断这柄蛇信也似的该死金剑见猎心喜未及调息急咻咻反手一抡抢着与她硬碰硬。

    “嚓”的一声剑鞭交击储之沁竟于短兵相接的瞬间轻抖皓腕剑身一转吹毛可断的剑刃贴着钢鞭曳出大片火星如以铁片取豆腐脑儿似削下整片鞭棱;差堪盈握的细薄柳腰一拧以分许的微小差距闪过鞭头足尖一点于两人身形交错的刹那间倏然转回往对手的左肩胛扎了一剑!

    钢鞭旋扫这一刺毕竟入肉未深无法令其倒却已教鬼牙众既惊且怒而惊骇还远在恚怒之上:这么个水灵水灵、搪瓷娃娃也似的标致人儿怎使剑竟如此辣手?

    “去帮那尼姑庵的丫头!”余光见龙大方瞠目结舌少女咬牙怒叱:“都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刻意让对手流了一会儿血没等他喘过气来金剑带风猱身又缠上去果然鬼牙众招架渐比攻击要多偏生挡不住又避不开尽显支绌。

    观海天门支脉庞杂教下良莠不齐自来予人基本功糊烂、爱倚多为胜的群殴印象。

    储之沁斗应风色二人时被运古色嘴了句“左手不行”当是认证她的天门出身但她其实是留了手的——

    虽然那会儿敌我未明少女左看右看玉树临风的应风色委实不像歹徒青年的气质和笑容总令她不自觉想起师父自是不能痛下杀手被缴去兵刃时才会俏脸煞白懊悔自己以貌取人太过大意。

    尽管鱼休同不以武功名世晚年眼界毕竟不同以往没让她花时间在鞭索一脉的遣花索、车云鞭等招牌武学反而专注于百观皆传的《灵谷剑法》使储之沁在翠山上更显异类连练武都与周遭格格不入人后非议更多。

    她对龙大方说“惯使双刃”不过是索要赤霞剑的借口。

    储之沁一身武功全练在右手剑上纵倚神兵之利也是以己之强乘敌之弱精准毁坏钢鞭连创对手;运腕之灵动说得上“赏心悦目”四字不只腕子好看递招更是流畅舒服偏偏无一削一抹是多余的出则必伤好看不过是顺带而已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使剑教则。

    龙大方临去前又看了两眼心悦诚服:

    “论剑法储姑娘可比我高明多啦完全不像天门之人。

    赤霞剑在她手里那才叫人剑合一半点也没糟践。

    鹿希色对剑法毫无兴趣脱出战团头也不回飞也似掠至悬台边持斧的鬼牙众一撑而起倒纵上了一根海碗粗细的横木。

    这一跃耗尽他所剩不多的体力理当难以驻足谁知他斧刃随手一砸嵌进木里居然稳住身形并未失衡跌落。

    前方路障忽去江露橙双目不离远方船顶的赤

    裸女子梦游般踩上横木嵌着斧刃的木头迸出咿呀长响细碎的噼啪声清晰可闻连其上的鬼牙众都不禁瞠大眼睛。

    鹿希色一把拽回见江露橙七手八脚还待挣扎冷不防甩了她一记清亮耳光。

    少女骤尔回神抚着热辣辣的面颊愕然道:“你……怎打我?”

    “帮不上忙便滚一边去!莫要连累旁人。

    ”女郎冷冷道将袍襕扎进腰带断剑衔口拾起一根长杆打横就这么踩上旁边的另一根横木如杂耍艺人一般足尖交错顶着水风快步前进。

    龙大方也来到悬台边学着鹿希色踏木慎行两人左右包抄目标自是居间的鬼牙众。

    正在半空中僵持忽一阵风来拂开船顶少女的浓发惊鸿一瞥江露橙确定她就是心中所想的那人恶念陡生装作失足“喀喇!”朝横木踩落跟着纵身跃下伸手抱住下方一条横木堪堪挂在上头。

    “呀师兄救我!”惊叫声未落被她潜劲一跺的横木承不住鬼卒和大斧之重自落斧处“啪嚓!”断折人斧齐坠急旋的斧斤起码又斫断了几根木杆与摔落的鬼牙众造成的毁损相若。

    木塔摇晃起来缓缓倾斜塔顶激斗的众人全摔向一侧鬼牙众纷纷跌落。

    平无碧、储之沁等或赖破魂甲的钢索勾挂或以兵器插入墙板俱都逃过一劫。

    龙大方与鹿希色在失去平衡的瞬间不约而同抛出钢丝铁钩救命虽未跌落左臂被全身的重量再加上急坠之势一扯像硬生生撕裂也似;跟着被甩上塔墙一股脑儿压出肺中空气脏腑和肋骨仿佛被撑裂了眼前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

    摔下去的鬼牙众撞断几根木构有两人——应该说是两具尸体——更直接挂于其上九渊使者又集中到了同一侧从磨坊增建上去的一层楼半抵受不住率先断折倒向堤坝反而顶住了失去横木支撑、将溃未溃之处勉强维持不崩。

    龙大方颤抖着深呼吸几口缓过气来没敢耽搁忍痛攀至下方救起了花容失色的江露橙;抬见坝顶如江浪拍岸一般不住溢出大股水流不一会儿工夫堤顶的粗木开始碎裂接连冲落大块的裂木拦在坝缘的整排舟艇已系之不住随浪前后摇晃形同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堤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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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不容易才挟掖着江露橙爬回塔顶“轰”的一震一艘满载着沙包尖木的舢舨冲出坝顶缺口挟着涌出的蓄洪摔入河道接着第二艘、第三艘……十几艘舟艇乘着失控的水流砸落四五丈高的水面绝大多数都摔得粉身碎骨然而却有五艘完好如初乘着层叠翻涌的浪头与碎木轰隆隆朝下游冲去当中自也包括缚着赤裸少女的那艘大舟!

    “糟了……师兄!”龙大方伸颈远眺见下游两岸拉起的拦河铁索终于明白师兄的用意。

    但五船的重量何其惊人兼有洪流助势人力有穷光凭应风色四人如何能拦下?

    鹿希色试了试钩索的结实程度对众人道:“这儿不能待了应风色那厢需要帮忙快走。

    ”缒索而下涉着漫至塔前的浅水施展轻功。

    但人毕竟快不过河水湍急的流速隰岸上的女郎与水面舟艇间的距离迅速拉开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人产生“她怎这么慢”的错觉。

    平无碧、何潮色等依样画葫芦储之沁也在何汐色的指点下学会使用臂甲中的钩索随后缒下斜塔只江露橙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动也不动。

    龙大方以为她太过害怕以致失常耐着性子解释:“师妹堰坝迟早要崩此处首当其冲肯定是最危险的方。

    你不敢缒绳没关系我将你缚在背上背你下去可好?”

    动都没法动的人是不可能绑在背上的唯一的办法将她抱在怀里以腰带将两人系紧。

    龙大方怕吓到她没敢直说光是心里想过一遍脸颊耳垂就红热了起来心还跳得特别快。

    江露橙忽然一笑收回视线重新聚焦于青年面上。

    龙大方这才发现她方才不是发呆而是望远。

    “师兄先下去小妹……随后就来。

    ”少女毫无征兆伸出手轻轻搁在他脸上圆润的小巧掌形密贴着面颊温软微凉肤触雪腻滋味之曼妙简直难以言喻。

    (原来……原来我的脸这么烫。

    龙大方陶醉得都快哭出来了江露橙像哄小孩似的用对言满霜说话的口气轻抚着他的面颊道:“你救了我我可珍惜生命了不会辜负你的。

    我一会儿就下去师兄先走。

    我……再看一会儿就好。

    就一会儿。

    ”说着缩回小手和眸光继续望向远方仿佛怕错失什么精彩的瞬间不免抱憾终生。

    龙大方回过神来将信将疑但师兄那厢亟需援手他可不能老赖在上头。

    况且不知为何他有强烈的直觉:方才江师妹对他虽是

    无比温柔宛若置身梦中但自己若再纠缠下去江师妹必定会露出不耐、乃至厌恶的神情这是他万万不愿面对的连想像都因太过痛苦而无法继续。

    见过她那般如梦似幻的神情谁能够且愿意承受幸福在眼前碎裂的打击?

    在他攀着钢丝自悬台缒落的最后一瞥里少女投远的目光并非空灵虚渺反而闪闪发亮雪靥潮红、鼻尖沁汗微扬的嘴角将笑而未笑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悸动更近于春情泛涌无比诱人瞧得龙大方心猿意马却又茫然不解。

    (她到底……想看的是什么?)

    ——来了!

    “点子来啦————”应风色试了试铁链的松紧提气大喝:“撑住!别让物什越过铁索撞坏舟桥!”对岸“撑你妈的你傻了吧”的咒骂声穿透水风浪涌看来运古色挺精神的这个急就章的计划有机会搏一搏。

    应风色并未期待发生奇迹。

    就算鹿希色等阻止了堤坝崩毁羽羊神必然藏有后手好让整排舢舨冲下撞毁舟桥——毋宁说这原本就是祂的目的。

    最终只有四艘舢舨和一艘中小型的舫舟冲来而非十数艘齐至对九渊使者来说已是好到没法再更好的结果。

    青年望见穿出舢舨的粗木时与铁索、舟桥稍作联想立即明白了此关的攻防之要。

    缚着少女的那艘船船首甚至安上铣亮的冲角上头镌着一圈圈花纹像极了盘羊大角应风色仿佛能看见羽羊神趴在上头嘲笑着自己。

    而从近四丈高的坝顶坠落摔在跟岩石差不多硬的水面再碾过无数碎裂的舶版残骸乘着起伏的浪头前进这.般动静都无法使船台上的少女苏醒应风色一度怀疑那只是具尸体但透出雪肌的匀润酥红焕发着盎然生机绝不能出现在死体之上连刚死不久、触手犹温的尸身也不能。

    少女的双乳不算巨硕胜在浑圆完满犹如两只倒扣的玉碗;因受寒而勃挺的乳蒂十分小巧无论色泽形状都像极了吐蕊绽放前的桃枝蓓蕾同色的乳晕只比乳头稍大一些益发衬得乳廓丰盈饱满坚挺。

    软软垂落的粉颈随船体的颠簸剧烈晃摇被上下抛甩成完美蜂腹形状的两只乳房也是。

    这般精巧的尺寸也能晃出眩目雪浪足见乳质奇软入掌即化较之静止时宛若精工艺品般的圣洁无瑕终于令人生出恣意狎玩一番、甚在乳间浓浓射上几注彻底弄脏雪肤桃蕾的绮淫念想。

    舟船坠落堤坝也没能将她摔死;船碾过触版残骸也没弄穿舱体沉船浸死了她;这会儿大船又奔着拦河铁索来了。

    要是一家伙撞了个粉身碎骨少女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不对。

    难道是糟糕居然是这样的安排!)

    该死的羽羊神!应风色面色丕变但已不及懊悔第一艘舶版连着无数碎木撞上铁索撞得石梁一晃拽住铁链的四人以“千斤坠”之法沉腰坐马任由水流漫过膝盖。

    此前应风色等把链条拉出水面找到附挂的铁凿将铁链钉上石梁。

    但洪流之力谁也不敢小觑还没来得及开口后三艘连着更多的残骸又至水涨至大腿高轩色头一个被撞了开去总算及时甩出钩索攀住一旁的大树万般狼狈涉水而回把钢索连着树干缠上石梁增强拦阻的效果。

    运古色罕见没有开口嘲讽两人目光相交只点了点头使劲拽住铁链。

    因为那载着赤裸少女的舫舟转眼即至。

    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喀剌剌一阵牙酸耳刺的摩擦声铁索被撑成了“入”字舫舟高高仰出水面几乎从中压过去。

    高轩色再度松手淹过腰际的水流使他无法立足整个人被冲得撞上树干随流漂走。

    运古色只觉双臂像被活生生撕裂似的尚不及将应氏的十八代祖宗骂个遍痛得眼前发黑隐约看见了自家的列祖列宗;水中双足将欲离身后一人将他拦腰抱住重新立稳背门压上两座既绵软又坚挺、尺寸令人由衷感动的妙物没留神就说出了心底话:

    “……去他妈的应风色吃这么好啊!”

    “闭嘴。

    ”脑后湿热的喷息虽夹着絮絮娇喘温温香香好闻得不得了鹿希色的语气仍少了点正常人的抑扬顿挫对抑制不正当的想像极具效果。

    “再发出任何声音我就送你回九渊见龙皇还用不着万万点。

    拿好桩!”运古色乖乖照办在心里的“应风色必须死”这栏下添了五十个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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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梁上的铁凿剧烈颤动着退出了三成有余凿身的歪斜已到肉眼可辨的程度随时可能被撞脱;失去凿子羁束铁索只能靠石梁入的深度以及人力来维持。

    运古色百忙中一回头见平无碧与双胞胎将至后头还有天门的傲娇小娘皮和龙大方虽然武功

    不济事卖卖笨气力总是可以的心怀略宽却见对岸一人长身而起踏着石梁踩上铁索紧绷至极的链条被那厮一踏陡沉落几寸舫舟摇晃着昂起数尺眼看已过三分之一。

    “他妈的……”运古色简直快气疯了唯恐鹿希色背后捅他一匕没敢真骂出口:“肏你妈麒麟儿添什么乱!”

    那人正是应风色。

    顾春色的震骇怕在运古色之上但眼前也没法开口了只得运起十二成功力拿桩抵抗激流使劲拽紧铁链斯文秀气的俊脸上罕见绷出青筋双目赤红唇面却淡如金纸可见吃力。

    应风色施展轻功接连踏过铁索、舢舨上的粗木抢在失足前纵身掠起于千钧一发之际攀住舷侧牵动右手掌心的旧创几乎脱力摔落身子重重撞上船舷。

    凭着一股悍勇不屈应风色忍痛攀上舫舟缓过一口气来扬声道:“铁索拦不住了把船弄沉就行!”众人困于水中难以望远舫舟上却能清楚看见水流至舟桥前逐渐趋缓不似此间湍急水性好的话凿沉舢舨后亦能泅泳至岸边不致有性命之忧。

    但这个计划成功的前提必须创建在铁索持续拦河分批将蓄洪、残骸泄至下游因此必须分作两拨人一批尽力延长铁索横拦的时间另一批则抢时间凿沉舢舨。

    应风色没时间解释这关还藏着另一处要命的阴手不仅要保住舟桥令红马车得以通过救下舟上的女子亦是重中之重。

    在众人看来却是应师兄出尔反尔:说了要拉铁索自己又半途抽手任性攀上舫舟差点掉进洪流之中没顶只为对那裸女上下其手……这会儿又教大伙也冒险登舟然后凿沉舢舨?还有没有点分寸啊。

    运古色实在挤不出骂人的气力了也是惦记着鹿希色“你再出声”的威胁鹿使别的没有言出必践还是顶哌哌的简直比男儿更好汉。

    若非如此真想啧啧两声拿“管好你男人”之类的酸言挤兑她肯定有趣得紧。

    你不让说还不让我想么?麒麟儿摸别的女人奶子去了不活活气死你!

    正嘿嘿笑得猥琐背后香风掠起绵软坚挺的曼妙触感一空鹿希色踩着他的腰背肩头破水而出淅淅沥沥浇了他一头。

    女郎越过身前的运古色蓦踏沉铁索窈窕的身形拔起倏落及时在堆起的残骸上一点足惊险万状跃上了最近的一艘舢舨勉力稳住身形喀喇一声挥斧斫落碎木飞溅船底骨碌碌冒出水来。

    “哇钻女人裙底要倒八辈子血楣鹿希色我同你没完!”运古色湿狗似的甩去满脸水一拱腰后空空如也连凤头斧也被她“借”了去无奈链上的拉扯之力遽增没法松手清帐气得哇哇大叫。

    应风色见她丝毫不疑宽慰之余心底也泛起一丝甜意得妻若此当真夫复何求把握时间解下少女。

    她双腕和足踝被勒出殷红的血痕缚绳一去软倒在应风色怀里果然是昏迷不醒。

    应风色为她号了号腕脉只觉血行极缓不避嫌疑把手按上她浑圆莹润的酥胸心跳隐约有趋缓的迹象非是急遽衰减但只要搁着一阵明显能感觉出撞击的力道次第减弱极之不妙。

    到了肌肤相贴的近距离才发现她比远观时更高?鹿希色在女子中已算少见的高个儿少女还比她高些再加上身段纤细苗条不若久经锻炼的鹿希色窈窕健美视觉上要更修长许多。

    拨开女子面发欲探呼吸捋着青丝的指尖忽止于雪靥旁不由一怔。

    诚如先前猜测她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完美无瑕的胴体规范了她的年岁断不能逾越双十之限。

    只能说她拥有足堪匹配的脸庞美貌自不消说真正使之相契完美、无可挑剔的是少女脱俗仙子般的出尘气质。

    那一是张纯洁无瑕的脸蛋。

    非是涉世未深天真无知……不是外在的能或不能所致而是纯洁天生就该如此。

    应风色一直以为“仙气”二字乃是三流文人腹无笥书拿来搪塞敷衍的烂俗穷笔今日方知自己识浅没见过这等仙气逼人的绝世美颜。

    少女双目紧闭弯翘的浓睫连丝毫颤抖也无安静得宛若羊脂玉雕就。

    她的脸庞较身子冰凉许多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应风色开始觉得她应该是被下了某种减缓血行速度的药在外头有很多反其道而行的温补之法可使身子逐渐恢复严格说来并不算是毒;然而一旦加重剂量又或困在无法与外界相通处——譬如幽穷降界——这就是杀人的手段。

    果然。

    她的性命才是第三关的通关密钥大红马车的存在贯穿了前三关却未与解令之法直接产生关连显是通往最后的血衣令之用。

    在“河伯娶亲”的故事里铁腕县令西门豹除去妖言惑众的巫师和乡绅废止以少女祭河神的陋习救下年轻的河神新娘。

    此女明显扮演的是新娘故全场未见大红嫁衣没有人能取代她的角色。

    不管堤坝破坏与否、蓄洪有无溃决都不影响少女稳定迈向死亡的进程。

    被鬼牙众攀上堤顶抓为俘虏少女受尽凌辱后一定会死;舫舟随洪水冲出堤坝在水面摔得粉碎少女也会死。

    就算她运气绝好这一切最后都没发生体内的缓血剂也会杀死她。

    新娘一死西门豹即告失败。

    他最终没能阻止少女香消玉殒是不是因河

    伯而亡又有何区别?

    降界的使令必有速解法就像堤坝的木构里一定有“断龙石”之类的枢纽设计一斧落下就能溃堤只是那帮愚蠢的鬼牙众惑于少女的绝色没心思找出来罢了。

    羽羊神绝不会教他们慢慢炖补为她调养身子某处定然藏有解药服下便能救回。

    应风色毫无头绪但眼下还有更麻烦的问题。

    “不行了……师兄铁索……铁索要断了啊!”

    龙大方惊骇莫名的吼声将他唤回现实应风色冲到船头见绷成“入”字形的铁链最前端约拇指粗细的环圈已然崩开逐渐拗平全靠两头的弯钩勉强撑持断开不过是数息间的事。

    舫舟外的四艘舢舨鹿希色弄沉一艘正与第二艘上满载的粗木奋战;储之沁不知是轻功较余人为高、欲摆师叔的派头、天生胆大还是责任心莫名的强逢事必欲出头竟也教她摸上了一艘拿赤霞剑猛戳船底可惜破口轻利舢舨沉没的速度慢到令人心焦。

    第四艘在舫舟另一侧应风色本想等弄沉舫舟后再想法子处置毕竟众人鞭长莫及但眼看是来不及了。

    一人笑道:“长老勿忧!且交小可来办。

    ”对岸水中如蝴蝶般窜起一人却是顾春色放开铁链踏索而来。

    被水浸透的斗蓬下摆加上大袖长裙理当沉重不堪他却是举重若轻俯身疾冲步如不沾眨眼冲过近三丈的距离抢在断索之前跃上舢舨。

    应风色大感诧异:“这是……‘萍波鱼跃’!”这门身法与幽明峪的不传绝学《萍流剑引》关系密切很难说是谁脱胎自谁。

    岁无多在渔阳时私授奚无筌《萍流剑引》两人在始兴庄时曾倚之一斗为少年应风色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对已逝的奚长老有着一份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情常以私淑弟子自居视之为第二位业师——韦太师叔死后他自行摸索武学之道总不自觉追索奚长老的足迹于通天阁各处挖宝试图从通用武学中找出最巧妙的组合。

    风云峡本就不倚仗独门绝学压制奇宫九脉三百余年靠的是《通天剑指》、《虎履剑》乃至《不堪闻剑》、《夺舍大法》等诸脉皆传的武功。

    他以为奚长老也走上了这条路子还无师自通成果足以借鉴。

    况且所谓“绝传”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只要肯用心发掘通天阁内必有脉络可循。

    “萍波鱼跃”便出自一部幽明峪先贤的札记写作之人甚至没有著书立论的自觉不过是随手写下四季闲居的心情罢了;至于钜细靡遗记载着一门类似“走缸法”的身法习练过程只是因为每日不辍占据了那年最多的时光。

    《萍波鱼跃》正是札记题封应风色私下为这路“春啄垂柳夏漂浮黾秋停枫落冬沐细雪”的轻身术命名。

    和一般力求重心平稳的身法不同“萍波鱼跃”极大幅度运用了“失衡”这点借由创造新的位移重心的独特方式得以在浮动之物上快速前进。

    应风色以为这是自己独到的发掘是人所不知的秘宝岂料顾春色也会。

    冰无叶既不可能随意传授只能认为他也是得自《萍波鱼跃》。

    顾春色刚上舢舨铁索便应声而断三小一大的舟艇如脱缰野马疯狂朝下游冲去!

    舢舨上的三人几乎被甩下去应风色更不好过与少女被甩往船尾紧搂着她以身子保护撞得男儿头晕眼花又多添几处瘀肿。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忙将少女修长的玉腿分开密密抱在怀里以腰带把两人缠作一处又让她两条雪嫩长腿绕至自己腰后反手缚起玉踝。

    这立姿交媾也似的淫艳姿势虽不堪入目勉强能带上她行动。

    应风色以钢索缒入舱底展开剑扇大砍特砍再以铲子型态狠砸一通以半痴剑的罕世坚利船舱仿佛先中了几枚礟石又遭敌舰拦腰冲撞轰然壁破涌入惊人的水量舫舟迅速沉落。

    应风色在剧烈摇晃中带少女升上甲板攀至船头赫见水雾缭绕间舟桥已在不远处但船沉得不够快而前进的速度仍足以造成惊人的破坏撞断舟桥是不成问题的。

    “……糟糕!”

    他应该带着少女跳船的已没有能做的事了。

    再下底舱只会被进水吞没但他无法接受功败垂成的事实。

    青年攀住船舷发了疯似的挥剑砍噼但此际亮出白刃也是极危险的事。

    落水的瞬间、打滑摔跤乃至一个逆浪反打回来都可能使锋锐的神兵往自己或少女身上招呼。

    应风色却恍若未觉咬紧牙根一剑接一剑砍削船首的冲角试图减低冲撞对舟桥的损害。

    甲板沉降到距离水面不到六尺舫舟却没有减速或搁浅的迹象两丈之外便是舟桥。

    应风色奋力一斫“铿!”冲角内似有坚硬之物挡住羽刃似是加固的结构一类再砍也只是徒劳。

    “我……我是最强的九渊使者使令怎会失败?我不可能失败!”青年双眼赤红脑袋一热飞身翻过船首抢在舫舟之前登桥随手割断系带任由少女摔落桥板转身横过半痴剑。

    来呀瞧我将你砍成碎片!

    舫舟疾冲而来近距离看才能深切感受其量体之巨。

    这不是一剑能分断的大小就算从中剖半不过使撞上舟桥的从一艘变成两艘而已绝对来不及再出第二剑。

    (可恶……可恶!)

    强烈的无力感攫掳了青年应风色能感觉热血迅速消褪甚至考虑抱着少女暂避其锋至少保住第三关之钥。

    船入一丈内一抹黑影无声无息自桥上标出疾出倏回快得瞧不清形影击中船舷的瞬间“笃!”爆出既钝且重的闷响仿佛一柄巨锤缩成了杯口大小挥舞的劲力和份量却丝毫未减就这么正中目标。

    半沉之舟如遭巨人殴击以肉眼可见的惊人幅度——和速度——斜向滑开这时第二击又至“笃”的一声雷鸣电闪船舷轰然爆开厚达两寸有余的船木像被捏碎的干面粉竟挡不住一杆无锋钝物。

    整座桥“啪”的一沉如巨象落足下沉三寸的桥体并未立即浮起也没听见一丝一毫桥板碎裂的声响。

    这一记震脚所借之力应风色简直无法想像而第三击就于这静止的刹那间标出神出鬼没的细长黑影与舷侧齐齐爆成了齑粉舫舟如遭暴风横扫一股脑儿抡向隰岸翻起破碎的腹底动也不动就此搁浅。

    桥心雾散面无表情的女童将半截长杆扔进水里转眼杂入无数流木再不复见;小手拍去沾上的碎屑经过裸裎少女和应风色时看都没多看一眼径朝岸边行去。

    “师兄……你成功啦!我们成功啦!”龙大方兴奋的叫声这时才一路迤逦而至正撞着泅上岸的鹿希色、储之沁等连高轩色也游了回来。

    除了桥上怔然的青年谁也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