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痛苦的面孔，易瑶下意识抬手，但还是握了握拳，垂下手臂。

    将她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李聿盯着她的双眸，语气坚定，“你心里有我。”

    “是，”易瑶不否认，垂眸转身，继续前行，“你是第一个亲口说爱我的男人，也让我切实感受到了你的在乎、爱护，我看得到，你的情绪会因为我而瞬间起伏，在我面前，你远比在其他人面前真实、放松，虽然我似乎总是惹你生气，让你皱眉……你恼怒、焦急、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让我尝到了被爱的滋味。”

    易瑶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坦露着自己的内心。

    “但你肯定想不到，在被你爱过之后，我这里，”易瑶点点自己的胸口，“产生的是什么。”

    李聿：“……”

    “是贪婪。我想要更多，我想要一直被爱，我想……去爱一个会一生一世爱我，陪我度过漫漫人生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我？”李聿只觉得憋闷委屈到了极点。

    “李聿，几年前你第一次和阮麟竞争影帝，你输给了他的《一生一世》，那部电影你看过吗？”

    “……看过。”

    “对于有些人而言，‘一生一世’是从爱到不爱，而对另一部分人而言，‘一生一世’是从生到死，是每一天的开门声，是心如止水，是永不厌倦。我要的是后者，你给不了。”

    “你怎么知道我给不——”

    “你爱过那么多女人，和谁在一起超过了一年吗？”

    李聿无言以对。

    她论据充分得让他无从辩驳！

    他曾经的玩世不恭，对爱情的轻慢，对那些爱他的女人们的辜负，在这一刻，给了他最惨痛的报应。

    “……我明白了。”

    但他仍然感谢，实施这一报应的，是她。

    焦躁与委屈褪去，在她面前时不时被激起的恼怒和不满足也慢慢消散，男人的黑眸变得越来越深邃幽暗，俊逸的面庞下仿佛沉淀了什么，平静安定，只剩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凝在双眼，无怨无悔地看着她。

    “李聿，你——”

    “你没有直接用你爱上了檀华这个理由来回绝我，就说明我其实还是有机会。不过这点不重要了，你选择和檀华在一起，我就不会去打扰。一生还很长，我可以慢慢等。”

    缓步走近她，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

    “你也不必有任何负担。爱上你这么个没心没肺又恨不起来忘不掉的女人，即使一个人，我也做得到‘一生一世’。”

    “……”心底的悸动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去回抱他，去相信他，耳中充满诱惑的声音——抓住他、抱紧他、吃了他！让他去填补你心中的残缺！他是你的！身体、灵魂都是你的！这个叫李聿的男人！真心爱着你的男人！什么也别想！尽情地去掠夺去收割！

    易瑶心魂不定、目光游移——四目相对。

    “咳咳，”五米外，一身碳黑修身西装身材颀长极具风度的英俊男人假的不能再假的干咳了两声，摇了摇手中的红酒瓶，语气不疾不徐，“抱歉，绝非有意探听，我只是来……找酒友。”

    裘易行的突然出现让易瑶始料未及，但人家说是在度假中，专程过来给她送几瓶好酒，完全就是一副眷恋祖国大好河山顺便访友的姿态，还拿出了据说是这两天一路走来买的地方特产与她跟檀华分享。

    她有点哭笑不得，好在檀华应对自如，还用特产之一的某地黄酒做了一道烧鸡款待的裘易行。

    她只能说——她对男人这种生物了解的太少了！

    这都什么事啊！

    “那个……”易瑶瞅了眼前排驾驶位的裘易行，真心觉得浑身不对劲。

    因为最后几天要重回黑泉寨补拍臧坤佐的戏份，她和李聿、檀华已经是最后一批过去的，为了尽早开工，他们连夜赶往h县的三妹山。

    三妹山山路崎岖，之前剧组都是一辆辆中巴往上送人，所以李聿的那辆奢华房车就被送回了s市，她和檀华原定是要坐车队的车，谁知裘易行听说后，自荐送他们过去，檀华看了眼裘易行明显舒适得多的豪车，毫不客气地拉她进了后排。

    “没事，睡会儿吧。”檀华握着她的小手，传递着他的温暖和厚实，目光坦诚清透，满满都是毫无芥蒂的爱意与满足。

    易瑶怔怔地看了半晌，轻声“嗯”了一声，闭上眼眸。

    她……差点忘了。

    檀华并非真的爱她，自然对裘易行没那么在意。

    她却——无法不在意。

    第一件事，三餐的时间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负责你的胃。

    第二件事，每天都说我爱你，今后的每一个生日都会陪你度过，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都会亲手为你梳妆。

    第三件事，只要你吻我，你提的每一个要求我都答应。

    第四件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去追求女人，在她耳边许下的每一个允诺却字字戳在她的心坎，贴着他的胸口，她竟听不出那些震动有哪一拍带着虚假。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真的爱上他，和他相处的每分每秒却让她害怕爱他又控制不住想去爱他。

    内心的纠结融入了对甘素娥的演绎之中，对戏的臧坤佐、赵曜都明显感觉到了她身上萦绕不去的矛盾与挣扎，一道孤寂的身影就能让整个画面显得厚重深沉，让剧本上直白的描述化作立体动人的影像，将甘素娥温婉下的痛苦、仇恨塑造得入骨入魂，明明她柔柔地笑着，却让一群男人都看着想哭！

    《月之音》的镜头下，她是唯一的主角。

    看到这样的甘素娥，主编剧朱枫再次改动了剧本，把原定在“周家大宅”拍摄的最后一场戏直接改在了黑泉寨。

    最后一场戏了！

    镜头下，只有易瑶一人。

    面对着造型粗犷的黑泉寨，面对着暗藏了无数鲜血和眼泪的历史，那些无助的哭喊、惨叫、鞭声、呻吟仿佛层层叠叠地回荡在空中……

    易瑶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印花白t，水洗牛仔裤背对着镜头，柔顺的长发如瀑披在肩背，身形纤细却不失曲线，宛如众人学生时代的初恋女孩……

    “素素！”一道男人温柔的呼唤在画外响起。

    女孩回身，清风拂过，长发轻扬，娇美的小脸带着浅笑，星眸内光芒闪动，盈满幸福与热爱。

    仿佛夏夜里成群的萤火虫轻快地飞舞出流光星河，如同春日里山林中溪水潺潺雀鸟清脆吟唱——

    易瑶的视线越过镜头看向檀华，放开了心中所有的束缚，淡化了那些无谓的纠结和不舍，将记忆中曾经的倾慕、这几个月中对他的贪恋，都化作了温柔的笑容与目光，尽数倾泻。

    “……”檀华的双眸与心，早已被烫成盈盈春水，俊雅的面容上满是骄傲幸福的笑意。

    监视器旁，李聿平静地看着，无人触及的眼底，是一份不可撼动的坚决。

    旁观了几天一直从容随意的裘易行，第一次露出了有些冷肃的表情，一身气势立刻由闲贵清雅转为深沉凌傲。

    十个小时后，在所有男性主创全体被灌趴，没喝醉的大部分人还留在ktv魔音穿耳时，裘易行在酒店门口逮到了拖着行李的易瑶。洗了澡，一身沐浴露的清爽香气，头发随性地扎了个马尾，洁白柔嫩的小脸出水芙蓉一般可人，神情带着淡淡的不舍，却又透着别样的轻松。

    “你——”看到裘易行的身影，易瑶发现自己似乎也不算是太过意外。这个男人……就像是带着那种，天下皆是他家菜园，他干什么或是他出现在哪都正常无比的“男主光环”。

    “上车吧，想去哪，我送你。”

    易瑶想了想，扬扬眉，“你不是度假吗？不如，你带着钱，我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