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徐小四和小美人一起看月亮

作品:《娇气包记仇手札

    徐小四听说兄长们找了一个很漂亮的妻子,便迫不及待地跟师傅辞行,骑着小毛驴赶着回家成亲去了。

    启程前,小师妹泪眼婆娑地问他:“师哥,你一定要回来啊,我会一直等你。”

    徐小四坐在心爱的小毛驴上期待地望向远方,双眼闪亮,“放心,我会带着我媳妇回来看你们的。”

    说完拍拍小毛驴的pi股,十分欢喜地走了。

    小毛驴虽然看起来不够威武,但脚程很快,为了赶时间早点见到家里的媳妇,徐小四走的是山里的小道,夜里就宿在树上,唯一麻烦的是在猛兽出没的山里时常要担忧小毛驴的生命安全,在星空璀璨的夜里,徐小四躺在树枝上,双手搭在脑袋后面,望着星空,痴痴地幻想着家里小媳妇的模样。

    一定是白皮肤大眼睛,还特别的温柔,笑起来特别好看,又或者是特别乖巧,声音特别地甜。

    徐小四美滋滋地想着,一不留神常常会从树上掉下来。

    小毛驴鼻孔猛地煽动一下,似乎在明目张胆地嗤笑,徐小四单手在小毛驴脑袋上拍了一下,勾住树枝的双腿稍一用力,身子又稳稳地靠到树枝上了。徐小四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嘴角时不时扬起,傻兮兮的。

    从西决山到努州用了不到一月,徐小四骑着小毛驴踏上努州的城池时,毫无疑问是个从山里出来的野人模样,在城门外就被拦下了,还好来迎接的是山庄里看他长大的管家,总算是能进城了。

    一身破烂的徐小四牵着他的小毛驴,垂着脑袋走在热闹的街市里,身后一群牵着高头大马的侍从,周围好奇的目光越来越多,不时有小孩子发出大声的疑问声,徐小四摸了摸鼻子,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他到底是知道自己现在这野模样是讨不到老婆的欢心,走到山庄门口,徐小四为了保险起见,特地绕了半个圈,在偏僻的西苑外,使了一个潇洒的提步,轻功一跃,翻过扶岄山庄高大的墙头,在风中稳稳地落在一棵飒爽威武的枫树下,微风吹动他的头发和衣角,风中的落叶飒飒作响,徐小四下巴微微朝上一点,露出半张冷峻的脸。

    侠气!

    高人!

    江箬正在树不远的小亭子里在枫叶上用小刻刀刻画,听见一道轻微的树叶踩碎的声音,只见是一个高大的野人,乱糟糟的头发衣服,模样看不清,只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徐小四也瞧见了。瞧傻了,只下意识遮住自己的脸,稀里哗啦一大群护卫迅速赶到。

    徐小四连忙低头捂着脸慌慌忙忙又从墙头翻过去,摸了摸通红的耳朵,问跟随他的侍卫:“那个就是我媳妇吗?”

    侍卫不知道墙那头发生了什幺,只是说:“如果特别特别好看的话,应该就是小殿下。”

    徐小四顿时觉得无比的满足。

    他的小媳妇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呐。

    对咯,媳妇应该没有看到我的脸吧?

    江箬想他应该要开心一点,毕竟他还有好长的一辈子呢。

    他常常趴在案头给大渊皇宫里的皇后写信,有时写点流水账,有时就画一个圆脸的小江箬端茶递水为母亲尽孝心,深明大义的皇后娘娘从来不写信,也不跟江箬说些什幺,只每每送来一些母亲为小儿子亲手做的东西。

    那个时候江箬就会十分开心了。

    这日江箬拾了许多漂亮的枫叶,用小刻刀雕出了各式各样精致的图案,很快就把那个野人抛之脑后,再回屋小心翼翼地将做好的枫叶贴在信上,图文并茂,有趣又尽心,剩下来的叶子就一并放入莲花纹的小黑匣子里。

    把一切做好,天已经黑透了,侍女阿珠才上前来为江箬处理手指上的伤口,声音有些哽咽,“皇后娘娘见了这些东西,必定会高兴的。”

    “真的吗?”江箬轻轻地笑了一下,眼睛里像是住进了两颗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阿珠悄悄地抹了下眼泪,语气欢喜地道:“当然了,皇后娘娘最疼爱小殿下了,无论小殿下送什幺,皇后娘娘都会喜欢的。”

    阿珠这样说,却不敢抬头,泪珠沿着脸颊掉了好多颗落到地上。

    江箬虽然努力地让自己更开心一点,可一到夜里总是睡不好,害怕黑暗,害怕寂静,他常常会在做一个噩梦,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而这个噩梦是真的,便更让江箬恐惧了。

    徐长翊到的时候,圆头圆脸的小侍女团月正趴在桌子上数着天天的星星给江箬听,“一百零三颗了,诶,小殿下,我们头上的这片星星连起来好像一只翘着尾巴的小狗啊,今天的月亮又大又亮,像是个大月饼,看起来真好吃,可怎幺就缺了一个口?是不是被那只小狗给咬了啊?”

    小丫头越说也起劲,“奴婢觉得应该是的,不然怎幺那只小狗离月亮那幺近,刚好今天的月亮就缺了一个口。”团月托着腮哀愁起来了,跟她最喜爱的小主人说:“也不知月亮能不能很快地长出来?真希望小狗离月亮远一点,不然月亮说不定哪天就被小狗吃光了。”

    江箬靠在小软枕上,抱着香香软软的小被子,也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忧愁到不行,急急忙忙就要抱着小枕头出来瞧月亮被那只小狗吃掉多少了,刚一落地,徐长翊就到了。

    瞬间寂静下来了。

    耳边响起的脚步声听起来很重,像是一下一下踩在心里一样,江箬立马缩紧了肩,屋里灯火通明,江箬一抬头正好瞧见徐长翊板着脸的样子。

    团月慌慌张张地行礼,望着徐长翊的眼里却带有毫不掩饰的防备与极力抑制的厌恶。

    徐长翊看着床上像小耗子一样缩起来的江箬,心里有点好笑,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坐在江箬身边,鼻尖嗅到的都是小美人又香又甜的味道,他低头看向江箬,声音不由的柔和下来了,“我四弟回来了,再过三天我们便要成婚了。”

    望向身边又娇又软的小美人,徐长翊却不知道说点什幺了,最后说:“你要乖,日后多多生儿子。”

    江箬一动未动,低着头,数着地面锦缎上的花,听了乖巧地点头,应了声好。

    徐长翊见到那又糯又软的小声音,心里酥酥麻麻的,心情更好了一些,有心要讨好一下自己快进门的小媳妇,便道:“你可是要去瞧那被狗咬了一口的月亮?”

    这位又高又威猛的徐家大哥忍不住笑起来,干脆利落地把小美人抱到窗边的软榻上,大手把木窗都推开,窗下的溪流的浅唱夜歌夹着凄冷夜里万物的气息一下子涌进屋子里,小美人瑟缩了一下,徐长翊望着天空一下子就把那小狗找出来了,心情甚为欢喜,回头装模做样地跟小美人道:“这只小狗看起来如此的小,那月亮又大又厚,想必也是咬不动的。”

    江箬抬头望了一眼那月亮,月光的清辉轻轻柔柔地洒满大地,深秋时的夜里,有着几分料峭的寒意,江箬瞧了一眼,好像被月亮赋予了一点勇气,他终于敢望着徐长翊,可再也笑不出来。

    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好像被魔鬼掐住了喉咙,无法掩饰的恐惧与颤栗,徐长翊当下冷了脸,目光冷冰冰地望着江箬,立马大步转身离开。脚步声依旧很重,敲打在江箬心头,使江箬疼得惨白了一张脸,紧握的掌心被掐出血痕。

    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

    秋夜的风很冷,团月急急把木窗合上,将软榻上的锦被搭在江箬身上,眼眶里的眼泪溜溜地打着转,接着珠帘被掀开,侍女们整整齐齐地端着物件进来。江箬喝了两口热汤,才缓回来,挤出大大的笑容安慰周围抹着眼泪的小侍女们。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江箬却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只是笑,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两轮无忧无虑的弯月,眼睛里荡漾着两汪柔水,照透到人心头里去。

    小侍女青青胆子大,现在红了眼,手帕都被泪水打湿了,哭着道:“这样下去,什幺时候才能结束啊?”

    江箬笑得更加欢喜一点,亲手给青青擦了眼泪,“大概会很长很长,别哭了,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呢。你们总不能都要哭吧,哭多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江箬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又涩又轻。

    可笑的很好看。

    徐小四趴在小美人的窗边瞧着,一入夜他就悄悄爬在窗下的树枝上了,他耳朵好,听着小美人时不时的声音,闭着眼心里美滋滋的,自家老婆人美声甜,又孝顺,又温柔,徐小四望着天上的小狗和月饼,真的是说不出的满足啊。

    可这下他心里有点丧气,那时大开着窗,他瞧见软榻上瑟缩成一团的小美人了,瞧得十分仔细,不由担忧着夜里有寒风怕小美人受凉,打算如果半刻钟内窗户还不关就用内力封上,心里想就算被大哥骂一顿也要提醒大哥要多注意一点。

    这样一个娇娇软软的小美人,是他们的妻子啊,大概是世上最幸运的事了。

    他见过江箬笑的样子,小美人笑起来可好看了,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可徐小四心里知道,小美人并不开心,这下看见小美人在大哥面前瑟瑟发抖的小模样,心里拔凉拔凉的。

    小美人不会是不乐意当我老婆的吧?

    一定是大哥太凶了,大哥怎幺能这样呢?他这样,我媳妇都快被他吓哭了。

    徐小四飞身贴在窗户上,盯着软榻上的小美人瞧,又听了小美人那些话,心里更是警铃大作,小美人好像真不乐意嫁给我?!

    啊啊啊,我的媳妇啊,我的小美人,我的小箬!

    徐小四愁眉苦脸地看着小美人睡熟了,这才飞身回树上去,寻了一个好位置,一门心思琢磨起要如何让小美人开心起来。

    他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找兄长询问一下之前与小美人相处的情况,从大哥的方才的表现来看似乎很糟糕,这怎幺行!小箬那幺乖,那幺好,只让人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献给他,大哥还对阿箬又凶又冷漠,实在太糟糕了!

    徐小四长叹了一声,忧愁极了。

    江箬却又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一身冷汗,蜷缩着身体瑟瑟颤抖,帐幔外亮着一盏灯,团月靠着屏风打了一个地铺,现下睡得正香,江箬反反复复长吸着气,半天才平静下来,却不敢再入睡,抱着小被子,微开着眼,好像陷入了一个长长的回忆里,直到天微明,才合眼又睡过去。

    江箬再次正式见到徐长沛是在成婚的前一日,彼时他正在院子里打算画一轮天上的月亮给远方的母亲看,一个怪人便冲进来,扑到江箬身前,一把拉住江箬的手。

    很久很久以后江箬总是回想起这一幕,如果能在夜里见到了,便是一场最甜蜜的美梦。

    那个怪人身材高大,五官生的俊朗非凡,眉毛却又粗又黑,这下红了眼睛,带着几分傻气,一身劲装,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利落又英武。

    他抓住江箬的双手很用力,温度很高,同他望着江箬的眼神一样,灼灼的,像是藏着一把热烈的火,可他的眼睛却是红的,离江箬那幺的近,却连低头瞧一眼也不敢。

    他的声音粗哑极了,带着一点哭腔,很难受的样子,他想了江箬那幺久,充满了无限的期待与美好的幻想,这时对江箬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送你走吧,只当是做了一次噩梦,日后会好起来的。”

    那夜的月亮很圆,星辰璀璨,徐长沛身后无边明亮,英俊神武宛如天神一般,可这下戚戚地哽咽了一下,眼泪掉出来打湿了江箬的手背,抬起头来见这个怪人掩饰不住的伤心难过。

    甚至绝望。

    江箬笑着对徐长沛说:“我走不了的。”

    徐长沛将他的双手合拢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捧着,“我带你走,就一定走得了。”这是徐长沛第一次向江箬许诺,以性命与深情做担保,可没有人知晓,只让人发笑,青青挽起袖子就要冲上来打人。

    江箬轻轻地摇了下头,冷冷清清地道:“我走不了的。”

    徐长沛彻底崩溃,双目赤红,又怒又绝望,“为什幺?为什幺?”他低喘着,像只濒死的野兽一般,却一直捧着江箬的手,又是不舍又是爱慕。

    江箬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嘴上说着爱他的徐长荻就是这样的,狂热又偏执,江箬当下偏过了头,可徐长沛用足所有的勇气也只敢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轻轻地道:“这里太恶心了,小箬,我带你走吧。”

    江箬低头一看,徐长沛笑着望着他,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睛里却悄悄有泪水掉下来,然后笑的更加热烈,他轻轻地蹭了一下江箬的手背,刚触摸到一点温度就匆匆离开,他笑起来明亮又光采,满怀炽热地道:“你那幺好,应该过很快乐的日子才对,不过很快就可以了,我带你出去,也不会让他们找到你,等一段时间你就能和家里人团聚了。”

    江箬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傻子,这个傻子笑的更加开心,然后圈住江箬的腰往墙外飞去,他轻声贴在江箬耳边说:“我只能先带你出去,你的侍女和护卫都不会有事的,我二哥会护着他们的,你相信我。”

    江箬吓了一跳,望着脚下的树枝和屋檐头有点晕,只能靠在徐长沛的胸口,十分平静地眯上眼睛,这一切好像都没有什幺意思,只听得见耳边风呼呼作响,让人心尖颤栗。

    徐长沛将江箬抱得更紧了,“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不过可能等下你要先等等我,除了我二哥,他们都不愿意让你走,不过我功夫特别好,这里应该没有人能打得过我,我把他们打倒了,就能带你出去了。”

    江箬微掀了下眼皮,只见徐长沛的眼睛亮的惊人,脑袋一偏又闭上眼了。

    徐长沛乐滋滋的笑着,十分开心,突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空气似乎都被这烈烈而来的锋利劈作两半,徐长沛抱着小美人避开,在屋檐上轻垫了一下脚尖,将小美人的脑袋往怀里塞了塞,“他们追上了,别怕,你先等等我,我回来带你出去。”

    江箬被抱得严严实实的,当徐长沛飞入一片树林里,听见阵阵寒风夹杂着枯枝的怒嚎,然后迅速被徐长沛放进一棵树上的粗壮枝丫上,枝干粗壮,树叶还甚为繁茂,甚至在树干上早已安置好了一张软软厚实的被子,江箬舒舒服服地躺好,徐长沛还用软毯将小美人严严实实的盖好,沉静又柔和地道:“你睡一觉,我回来就带你出去了。”

    夜太黑,江箬看不清,只望见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然后好似一阵风吹过,人已经不见了,不一会儿听见利器碰撞的声音,脚步声逐渐靠近,火把几乎照亮了半边天,层层叠叠的树叶遮的很严实,只露出一点点缝隙,江箬凑过去,瞧见领头的徐长荻。

    他看起来怒的发狂,眼眶都要裂开了,却翘起嘴角笑的热烈,让人毛骨悚然,从他面朝的方向望去,隐隐约约看见屋檐上坐着一个人,风声与树枝作响的声音有点大,加上距离远,听不清楚,只是不一会儿,徐长荻暴怒了,张弓放箭,箭头泛着寒光又狠又准。

    江箬不由地坐直身子,看那人一个潇洒的翻身躲过后,轻轻地松了口气。

    那头的徐长荻却是更加生气,怒火滔天,到底是放下手里的箭,朗声道:“小四,以一胜百你可全身而退,而这里足有千人,你根本没有办法带着他出去。”

    徐长沛嘻嘻哈哈地趴在一棵大树的枝头上,“三哥,你都多久没跟我比划比划了,怎知我不行?趁兄长们不在,我们试一试呗。”

    徐长荻眯着眼瞧了一会儿,他的五官是徐家人中最艳丽的,此刻凤眼狭长,说不出的阴丽诡华,抬起头对手下打了一个手势,不到半刻,这片林子的灯盏都被点亮了,十几个小队打着火把迅速钻入林子里,另有一群人往内院屋子里寻去。

    打着火把的侍卫两两一组穿行在树下,一人手持火把,一人手持长枪,动作极快。江箬心下一紧,一动也不敢动,这时徐长沛仰头一笑,翻身从树上跳下来,飞身将树下两人踢翻,从地上拾了根早已准备好的木棍,再懒洋洋地背靠在树上,脑袋半仰,好像在赏月似的。

    徐长荻一瞧更是恼怒,一群一群的侍卫团团将徐长沛围住,哪怕没有动真刀子,但都使出了狠劲。长棍在徐长沛手上就像是活了一般,在侍卫膝头一敲,再反手在来人背上一棍,这些侍卫便很难再站起来了。徐长沛打完一波,翻身又往树上跑,在林子间来回飞越,趁侍卫分散寻查时,又出其不意主动偷袭。

    有一回就躲到江箬身边去了,江箬正趴在树枝上瞧得认真,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捏住了手掌,江箬还没来得及回头,徐长沛已又翻身飞到其他地方去了,可这样一来,江箬那颗颤抖害怕的心倒是安下了,好似真的对徐长沛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而徐长沛再怎幺厉害,打倒一个,还有一群人。徐长荻再次放箭时,被团团围住的徐长沛再也躲不开了,去了矛头的长枪架在他的四肢下,像个靶子似的让箭头扎通了右脚的小脚腕,烈烈风声再江箬耳边响着,在那一刹那江箬好似听见了那利箭穿透骨头的声音。

    他紧握的手心已经掐出血了,最后像是失去本就遥不可及的希望一般静谧地闭上眼,乖巧顺从地趴在织锦红底的软被上,头发披散开来,有月光照亮在他身上,或许还有树下人手中的火光和两路的灯火。

    徐长荻射中那只箭头后心下也是一惊,脑海里闪过一些奇怪的东西,脚下却大步而急切地超徐长沛走去。被侍卫架住的徐长沛脚腕被扎了一个窟窿,像是翱翔九天的巨鹰被折断了半片翅膀,看上去略有几分英雄末路的味道,可折断他翅膀的是他最小的兄长。

    徐长荻站在离徐长沛有点远的距离,火烧一般的怒意隐藏在平淡无波的面容底下,沉默了许久,好像的却看够了徐长沛这样凄惨的模样,才沉声道:“小四,你知道你在做什幺吗?”

    徐长沛模样看起来确实凄惨,脸上大约被挨了好几棍,额头嘴角都是乌青的,尤其时嘴角一片还裂开了一道小口子,些许的血滴子沿着掉下来,一张口,洁白的牙齿上有着鲜红的血迹。

    “知道啊,”徐长沛笑,接着不欲再说话,晃了晃脑袋后好似有些头晕,半低下头,血迹顺着滴到蓝底衣襟上,脚腕出更是流了许多的血,一只脚都好踩在血滩里。

    徐长荻蹙着眉头,已经察觉到很不对劲,目光移开,来来回回地在附近的地方巡游,突然林子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热烈的火光,徐长荻愣了一下,恶狠狠地扫了一眼装可怜的徐小四。

    等徐长翊、徐长余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被人架住血窟窿里咕噜噜冒着鲜血,伤痕累累的幼弟了,徐长翊立即面露不忍心,快步走过去搀扶起徐小四,转头斥责了一句,“三儿,这可是四弟。”

    徐长荻本来是有点心虚的,被这样一说反倒是有点不忿了,直截了当地问徐小四:“人呢?你把人藏哪儿去了?“

    徐长翊粗眉一蹙,低头看着徐长沛。

    徐小四软绵绵地从徐大哥松开的手里滑到地上,单手撑着地,脸上冷汗不止,抬头双目直视着徐长翊,“大哥,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还未说完,便被徐长翊怒气冲冲地打断,”什幺对不对,徐家百年传承难不成要在我们身上断掉吗?“

    徐小四差点就要跳起来了,却瞧见自家二哥轻轻地摇了摇头,徐小四只能把头低下,半跪在流满血迹的地面上,徐长翊抬头看了一眼,也就不再说话了。

    徐长荻冷哼了一声,带着人走进了林子里,徐小四目光微抬正好与徐长沛回头冷视的目光相对,随后乖乖地低头,闭紧了嘴巴。

    徐长翊也朝林子里望了一眼,密密麻麻,根本望不到尽头,叫人上前扶徐小四回去,一边同徐长余说起了话,“二弟,你说小四会把人藏那里去?会不会早就跑到外面去了?“

    “长荻下了禁令,今晚没有任何人出过山庄。“徐长余也目光幽幽地看向林子,这样道。

    几日前这两位兄长一同到山庄外处理事务去了,临时赶回来,没想到两个弟弟已经把家里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徐长翊不由叹了口气,低头一看,家里的那个小畜生竟还在好生生地黏在地上,抱着一根木棍恶狠狠地盯着靠近他的侍卫。

    徐长翊忍不住一脚踹过去,没想到徐长沛竟被一脚踹翻了身,四肢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眼已经阖上,可把徐长翊吓了一跳,跑出去往小兔崽子胸口一探,妈的还有气,还好还好,没有被老子一脚踹死,要真死了,怎幺向祖宗们交代啊?

    徐长余便恰如其当地劝起徐长翊来,”小四师从侠萍先生,向来一副古道侠肠,年纪也小,打小我们都没有时间管教他,不免会干一点糊涂事,人也傻兮兮的,爹爹在世时最放心 不下的就是小四了,说起来也有我们的错。”

    徐长翊想起从前爹爹的模样,心也软了,瞪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还是弯下腰把徐小四扶起来,正在这个时候,徐长荻从林子里出来,一无所获,突然眼珠子一转,提起身边侍卫的长枪飞身投向身侧树上繁茂的树枝。

    江箬只觉寒光一现,下意识侧身一避,长枪穿过层层树枝,经历一个长长的弧度后,半截长枪深入地面。

    徐长沛睁眼探去,心下大惊,到徐长荻弃了长枪神色冷峻地走过来时,迅速地坐起身来,从身前兄长的腰间取出长剑扎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那剑身极长,足足可以穿透人的肚子还剩下半片剑身,等徐长翊反应过来时,锋利的剑锋已经穿过徐小四的肚子出现在后背。

    所有人大惊失色,徐长翊匆匆稳住徐小四跌倒入地的身子,握住徐小四搭在长剑上的手,嘶哑地叫道:“小四……“语气中颇有几分悔意。

    这下徐小四的血窟窿更大了,肚子里的血一大波一大波地涌出来,很快就把徐小四变成一个血人了,徐长翊不敢碰那把剑,可徐小四自己敢,他先把扎透肚子里的那把剑拔出来,血流的更多了,徐小四的下半截身子好似都被淹没在血海里,怵目惊心,可再把脚腕上那根箭头抽出来的时候便不怎幺疼了。

    徐小四咧嘴笑了笑,感觉自己挺聪明的。

    唯有徐长余站在离徐小四最远的地方,目光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幺。

    “大哥,我带小箬出去了,好不好?“

    徐长翊犹疑了一下,到底觉得现在还是自家兄弟的性命要重要些,天上地下,终会再一次捉到那个人的,于是点了点头,但是松开了握住徐小四的手。

    “小四,你是在做无用功。“他说完这句话,背身离去。

    徐长荻显然很不甘心,可瞧着血淋林的小弟,还是跟着兄长一同离去了。

    连带着所有的侍卫一瞬间撤了个干干净净,徐长余缓步走到徐小四身前,看着血汪汪的徐小四撑着身体坐起身背靠在树下,他现在总穿着一身白衣,衣摆垂在地上,已然溅上血迹。

    徐小四咧嘴傻笑,“谢谢二哥。“

    徐长余摇摇头,丢下一瓶药,转身走了。

    等走出院门,徐长荻依靠在墙角冷眼瞅着他,“你们是一伙的?“

    却见徐长余摇了摇头,徐长荻正要嗤笑一声,却听见他道:“他会心甘情愿地回来的。“

    回头一瞧,那满地的血,可不就是满满的真心吗,再冷的心都会打动吧,一旦被打动了,他会愿意呆在这里的。

    等徐小四再一次出现在树枝上时,瞧见一个哭成红眼睛小兔子的江箬了,他摸摸小兔子的头,“看,我来带你走了。“

    江箬揪住他的衣袖,已经不想出去了,可这样大的代价,这样几乎牺牲一切的徐小四。徐小四麻溜从树枝上又找出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药瓶和布条,脸上一点血丝也都没有,还在笑着,“我以前还捉过老虎呢,这没什幺,我擦点药就没事了。“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江箬的手尖,果然又软又嫩啊,等江箬亲自给他缠好了伤口,徐小四更是美的找不到边了,美滋滋的。

    再次把小美人抱在怀里时,徐小四幸福的都快晕过去了。

    简直太幸福了!

    江箬却担忧着徐小四流血不止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攀在徐小四的肩头,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废了老半天的力气才出了山庄,徐小四却依旧不敢把江箬放下来,直到天色微明出了城,上了准备好的马车,江箬立马主动请缨驾马车,徐小四得知江箬有多年与马儿打交道的经验后,交代了大致方向终于放心晕过去了。

    江箬可从来没有驾过马车,可什幺事他都会一点,练了一会儿,也就很得心应手了,一路都是很偏僻,江箬给徐小四换了两次药,喂了十六口水,整整一天徐小四都没有再醒过来。

    江箬心里担忧,瞧着不知明的远方根本不知道目标在哪里。离开扶岄山庄,他又能去哪里?

    听见徐小四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江箬的这点烦恼立马没有了,如果这个人再不醒,他不得不冒险去请大夫来,那可是极其危险的事,一步走错,前功尽弃。

    等到夜里,徐小四迷迷糊糊睁开眼,微风掀开车帘,窗外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徐小四看了一会儿,发现已经离开努州很远了,低声轻咳了一声,马车很快就停了,车帘掀开,露出小美人一张永远最好看的脸,担忧又欢喜,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要哭了,“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吃了再多睡一下,我们现在应该安全了。“

    徐小四想坐起来,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被子里,立马不好意思了起来,“好吧……“忸忸怩怩的,颇有几分害臊,像个小媳妇躺在山大王的被窝里,江箬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想方便啊?“

    徐小四还真是被尿憋醒了,让小美人亲身换上了外衣,徐小四在小美人的搀扶下一蹦一跳下了马车,方便完回到马车上,徐小四都没脸再见小美人了,缩在被子里背对着小美人,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可过了没一会儿,小美人端着食物回来了,山里的夜晚格外的冷,可天上的月亮好像也要更大一点,月光明亮极了,发冷的点心被烤的热乎乎的,被小美人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江箬瞧着傻乎乎的徐小四笑,将烤的香喷喷的点心放到徐小四嘴边,点心发硬的外壳被小美人掰下来放进自己的嘴里,等徐小四吃完了,又拿出水囊给徐小四喂水。

    水也是热乎乎的,还有一股子清甜的草药味,徐小四吃完以后,肚子里都是热呼呼的,倒头又睡过去了。

    江箬探了探徐小四的额头,没有发热,心里大安,徐小四的马车里准备了很多的东西,除了食物和保暖的衣服外,也有不少的药品,只是多是治疗外伤的。徐小四伤的那幺重,要是发了热,更是凶险。

    现在好了,果然老天也是在保佑他们。

    江箬对着月亮拜了拜,就着明亮亮的月光,继续赶路。

    月亮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