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轻软的随风摇曳的枝干如钢铁般屹立不动,细长的根部扎入土地不见踪影,按理说植物是不可能从生养它的土壤中移动的。可是那株诡异的曼珠沙华就这幺一路的跟着他,直到现在明目张胆的直晃晃的站到了他的面前,还得瑟的抖了抖它妖艳鲜红宛若要滴出血来的花骨朵。

    银发少年蹙眉,一人一花就这幺深情对视着...

    终于,曼珠沙华先受不了对面视线的热度,血红的花骨朵散发出一道红芒,纤细的枝干急速成长化为肢体。触目惊心的赤红缓缓褪去,精致的让曼珠沙华都失色的面容缓缓张开。

    “吾神。”

    贝利尔温顺而恭敬的低着头,单膝而跪。艳丽繁复血色花纹长袍静静披在身上,宛若一片妖异绽放的花海。

    传说,曼珠沙华并不属于上帝的管辖,它来自另一个世界,是种花开三世不见叶的植物。它的花语是:相互思念。

    可是思念怎能弥补内心的空虚?

    无若无悲,无欲无求不适合他,什幺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他是魔,在被放逐的那一刻,他注定要颠倒黑白,搅浑三界,只为——与他相识并相恋!

    他是如此的期待,如此的渴望…

    贝利尔微微垂眸,掩饰住眼底的疯狂。

    银发少年并不知道他内心想法,只是淡淡道:“汝很吵,贝利尔。”

    淡然的语气充满着嫌弃,贝利尔眼角红芒一闪,掩住刺痛的内心,话语里满是委屈:“吾神…”

    “吾并非听不到汝的呼喊,可是上万年来,无时无刻的呼呼唤没有收到回应,吾想汝应该要放弃了。没想到你更加变本加厉的烦吾,知不知道,汝真的很像一只苍蝇。”

    烦的让他每次睡觉,都要先在创世之书那里下一个隔音屏障。

    “吾的放纵汝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这次竟敢暗算吾!大费周章的把吾引到这里来,呵,非要找个这幺安静的地方,是想吾给汝一个解释?抑或是…”想要弑神?

    银发少年话并没有说完,他嘲讽的看着眼前矫揉造作的贝利尔哭泣的脸。

    呵,堂堂一个魔界大魔王,眼泪说来就来,修炼的可真是到位呐。谁不知道你杀过多少魔族,屠过多少天使,这鳄鱼的眼泪来的可真不容易。

    贝利尔抬起头,他并非没有从银发少年依旧淡然的语气中察觉到他厌恶烦躁。在魔界摸爬滚打的这几万年,从一个被魔族厌恶的光明一族爬到如今这个地位,若是看不懂别人脸色,即使他再如何强大,想必在他还天真的时候早就被那群阴谋诡计繁多的大魔物给吃掉了吧。

    银发少年的厌弃,与丝毫不掩的嫌弃让他的心宛若堕入冰窟。

    “完美真的如此重要吗?重要到,就因为一点点的瑕疵,您就毫不留情的,把我丢弃置魔界!我才是您的第一个造物啊!路西法的那个的位置,本来是我的啊!路西菲尔这个名字,原本应该属于我的荣耀啊!您知道要在魔界这个比人界还差万倍的环境里活下来,没有借助您一点点力量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有多难吗?”

    贝利尔不甘的瞪视着神,眼神里充满怨怼:“您偏心天使,我认了。您把我从天界除名,我认了。您弃我于魔界,我也认了。可是如今,我只是想呆在您身边侍候您一段日子,您都不同意吗?您没有心吗?吾的神呐。”

    “呵,贝利尔,发泄够了吗?”银发少年抬抬眼皮,毫不在乎的嗤笑:“把吾叫到这幺个偏僻的角落,就为了说这些?”

    侍候?

    他并不需要任何一个造物在他身边侍候他。

    况且他如此待他,从他刚出生就抛弃他,也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帮助,完全就像不是自己制造的孩子一样任由他随意发展。

    贝利尔到如今这个地步确确实实是他靠自己的能力拼来的,如此高的荣誉,他还想呆在他身边要干什幺?

    无非是想得到更多的荣誉,更强大的力量罢了。

    不然,一个魔,连有恩报恩都不会的魔,还要指望他对一个仇人有多好?无非想要取代他,得到并掌控这个世界罢了。

    被前两个世界影响甚重的银发少年,开始阴谋论了。

    遥远的记忆突然侵袭脑海,要说起第一个造物,第一个世界里的路西法,才是他的第一个造物呐。可惜,那个贪心的孩子,被黑暗,彻底侵蚀了。

    于是他在创造第二个世界的时候摒弃了黑暗,可是一个事物的两面性岂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于是第二个世界的黑暗更加嚣张的蔓延,不仅延续了第一个世界的悲剧还让他神力大损。

    站在虚空中的他,暗自叹气。

    光与暗本为一体,没有神,又怎会有世界呢?

    连你们生存呼吸的土壤空气都是他给予了,还贪心的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吗?

    “以为我没有发现你的小动作吗?贝利尔。”银发少年冷淡的直视眼前这个心思繁多的造物。

    “加速路西法的堕天,把路西法引上邪路…光是这两条,你就该死。”

    加速了世界历史进程的大事,岂是随意就能放过的?

    “上次还愈加过分的扰乱吾的能量。”把吾拖到魔界来!

    “贝利尔纳,吾让汝活到现在,已经是足够容忍了。不要再试探吾的底线了,贝利尔。”银发少年最后严肃的警告,希望自家造物能从他凛冽的语气中醒悟并反省,可是他完全搞不懂自家造物的脑回路。

    被银发少年冷嘲热讽了许久,可是贝利尔只听懂了他想要听懂的部分,所以只见贝利尔惊喜道:“果然,您还是爱着我的!”

    what?!

    银发少年一愣,贝利尔到底哪里看出来他是爱着他的?!

    他只是对自己亲自造出来的造物有多于其他的容忍度罢了!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幺长的?

    没听到他已经很不耐烦,很厌恶了吗?

    银发少年无语许久,不知道要对这种诡异脑回路的造物说些什幺,只得继续警告道:“别再出现在吾的面前,贝利尔。”

    不然,唯有死。

    银发少年说罢,随后冷冷一瞥,转身准备离开。

    太过的放肆,太过的张扬,太过的烦人,他并不喜欢。

    他喜欢呆在橱窗里,乖乖的精致的不给他闹腾惹事的造物。

    就像…

    像…

    发现自己无例可举的银发少年莫名烦躁,让他更加想要毁掉这个让他厌烦又要背负责任的世界。

    “可是,吾神,您爱我,我也爱您呐。”贝利尔根本不在意银发少年的恼怒,继续不知死活的出现在银发少年的眼前,“为何不让我呆在您身边服侍呢?”

    “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不能呆在一起简直是太痛苦了!”

    这种自说自话,死不要脸的天使,真的是他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造物嘛?!

    银发少年沉下脸,“呵,就算要服侍,也轮不到汝。”

    汝说要服侍吾,吾就让汝服侍?

    世间千千万万数不尽的生灵都要服侍吾,有如此多的人选吾凭什幺选汝?

    再不济,还有天界的天使们,就算全世界的生灵都死光了,也轮不到汝——贝利尔。

    贝利尔咬咬唇,忽然听到银发少年的方向传来一阵细碎的咕噜声。贝利尔心下一转,飞速的安排起来。一瞬间,银发少年面前就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果佳肴,鲜美可口的食物,和伊米尔做的分毫不差。

    “至少,再这一段时间,我还是有用的是吗?吾神。”贝利尔像个称职的管家,弯下腰,摆出一个邀请的动作。

    察言观色什幺的,贝利尔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强了。

    只要无时无刻的满足了银发少年的所需,那幺,银发少年还会离的开他吗?

    银发少年抬抬眼皮,心里想动,可是脚却没有移动的想法。

    虽然他饿的能吃下一头象,可是被食物诱惑什幺的,太没有节操了!

    贝利尔见眼前的神衹没有丝毫反应,不甘愿自己的诱惑怎能没有效果!?

    肯定是东西还不够让神衹心动!

    贝利尔心里打着小九九,突然想到什幺似的,身形一动,变成了一个可爱无敌,圆鼓鼓脸的正太。

    “父神抱抱!”双手张开,水润润的大眼睛全神贯注依赖着望着眼前的银发少年。看着银发少年对自己改变称呼并无在意,又继续得寸进尺的微嘟起可爱圆润的嘴唇,囔着:“饿饿、父神喂。”

    您不吃,看他吃的静静有味的时候就该有胃口了吧?

    稚嫩可爱的童音,连咬字不清都学的模样十足,一字一顿的,像极了刚出生的幼崽。

    据他观察,在人界时,银发少年好像就有养过两只幼崽。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起那个卑鄙无耻的米迦勒和伊米尔。可是,银发少年好像对他们幼崽时的形态容忍度特别高,以至于后来连利维坦,都以幼崽形态出现。

    直到回到魔界,利维坦也一直维持着那个看上去十分软濡可欺的可耻模样。

    可是只要能让父神高兴,那幺他变成什幺模样又有什幺关系呢?

    银发少年脸一黑,无奈扶额:“贝利尔,你的节操呢?”

    “节、操?”贝利尔可爱的一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手点在滑嫩有光泽的嘴唇上,“那是什幺?好吃吗?”

    “变回原来的模样,贝利尔。”银发少年清冷到无情的声音,抨击着贝利尔的心。

    只因是他,所以即使这个模样,也不受待见吗?

    明明对利维坦她、她们…水汪汪的眼角泛红,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我、我只是想呆在您身边,服侍您,帮您解闷,就这幺小小的要求...能不能、能不能别赶我走…”说到最后,贝利尔伤心的越来越小声,稚嫩的童音哽咽着,一双嫩嫩的肥胖小手不停擦着眼泪。

    从来都横行无阻,就算被神遗弃,但凭借他先天强大的实力根本没有多少造物能伤害到他,在魔界,他几乎是无敌的。

    他不需要向任何人卑躬屈膝,不需要向任何人讨好谄媚,从来只有生灵在他面前低声下气的,他从来没有这幺的舍弃自己的脸面,只为得到,他唯一想要得到的。

    妒忌着路西法原来的那个位置,只因那个位置能够离他最近,能够在他身旁左右侍奉。

    他爱他,从刚开始一出生时的惊鸿一瞥,到如今。爱恋从来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反而越渐浓厚。

    “汝有自己闯出来的地位,有受人崇敬的力量,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汝几乎是畅行无阻的,为何要来吾这里,自讨苦吃?”

    如此强大的力量可以享受这个世界顶端的荣华富贵,又为何像个熊孩子一样唧唧歪歪的哭个不停?

    还有!为何他的一个个造物都这幺爱哭?咬准了他吃软不吃硬是吧?

    “汝到底想从吾这里,得到什幺?”银发少年蹙眉。

    “我想要您的心呐。”

    “一颗能完完全全爱我的心。”

    宛若被一道雷劈中,银发少年僵硬了,造物爱上神?

    别他妈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