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在办公室里晕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出版社上下。

    办公室里的人乱成一团，阿may被吓呆在原地，好半响才凑到万山身边；另外一些男同事则冷静得多，立即做好分工，一位去通知出版社社长，一位打给人事部请假，一位去打120，还有一位则去联系万山的家人朋友。

    万山的手机设置了密码，同事们怎幺都打不开他的手机；他之前不在s市生活，父母也早已不在人世，生活圈极小的他交际圈也不广。同事们决定先打电话给120，还没按键，万山的手机便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

    “喂？”阿may接起他的电话，语气间掩不住惊慌，“你……你是？”

    “呃，你不是三万吧？”

    打电话过来的正是陈翊坤，此刻正疑惑为什幺是一位女性接通了本该让万山接听的电话。

    “你是……”

    “我是陈翊坤，是他负责的作者。”陈翊坤说明自己的身份，“请问他在吗？我有事情要来找他。”

    “抱歉，我想他现在没办法处理你的事情了。”阿may有些着急地把头偏过去，看着周围乱成一团的同事们，“你得等一下才能联系上他。请问你……你知道万山除了他儿子之外，还有什幺其他的家人吗？”

    “呃……家人？请问您问我这个干什幺？”

    “那个，他今天在工作的时候晕倒了！”

    对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阿may心里疑惑，又对着那边问了几句，“请问你还在吗？我们现在得把他送到医院里去了，如果你认识他其他的家人的话，拜托帮忙……”

    “我马上过来。”对方突然打断她的话。

    “诶？”

    “我住在他家里，他现在还在那里吗？”

    “目前我们还在等救护车。”

    “……好的，请帮我照顾好他，我马上到你们那里来。”

    对方说话之后就把电话挂断了，阿may瞪着变成一片黑色的显示屏幕呆呆愣在原地，直到另一个同事轻轻推了推她。

    “他的家人联系到了吗？”

    “呃……没有，不过他有个朋友刚好打电话给他，他朋友说马上就会过来。”

    “那就好”，对方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我们除了等救护车，什幺都做不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外面走去，“我去给他弄点开水。”

    阿may急切地攥着万山的手机，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刚才打电话来的陈翊坤。时间慢慢地过去，去给万山掐人中的同事们依旧没能把他弄醒，阿may急得眼圈都红了。

    这时有人突然冲进办公室，阿may满怀希望地往门外看去，发现进来的居然是小林雅人。对方紧皱着眉头，一副焦灼的神色，刚进办公室就在搜寻着谁的身影，看见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的万山，他立即冲上去，扒开周围围着的同事，手掌探上他的额头。

    “怎幺会晕倒的。”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的人，“他发烧了！救护车呢？！”

    “我们已经打过120了，救护车还没有来。”

    妈的！

    小林雅人暗骂一声，表情更加地冷峻。他先是去窗台旁边看了看，没发现救护车的踪迹，准备直接将人背去医院。

    “你别乱碰他！”阿may尖叫着，昨天小林雅人气势汹汹地来找万山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从日本来的家伙没安好心，这会儿万山晕倒了，怎幺可能随便把他交给这样一个人。

    “救护车还没有来，已经等不及了！”

    “我已经通知了他的朋友，他朋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小林雅人不想跟她废话，想把万山背起来，阿may看到他动作笨拙粗鲁，害怕他把万山弄伤，拼命阻止；小林雅人丝毫不放手，硬是要把万山带走。一争一抢中，万山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喂！他是在五楼对吗！”对方的声音很不平稳，“我现在已经到大楼楼下了。”

    “请您快点！他还在这儿！”阿may激动地说，“我们给他喝了水，还掐了人中，可就是没有用！”

    那边响起簌簌的声音，小林雅人已经背着万山冲出了办公室。电梯等不到，他就背着万山往楼梯那儿下去，阿may不放心，跟着他们一起下去，在三楼的安全通道口，一个男人就和他们迎面相遇。

    “三万！”

    见到小林雅人背上背着的万山，陈翊坤吓了一跳。小林雅人完全不理会他，继续往楼下跑，陈翊坤也调转方向跟着下楼。到了办公大楼下之后，救护车刚刚停好，医生拉开救护车后面的车门抬出担架，拉到小林雅人面前。

    “病人呢？”

    “你们怎幺现在才过来？”小林雅人抱怨着。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们也是尽了最快的速度。病人是您背上的这位吗？”

    “是的。”

    两位男性护工立即上前把他背上的万山抬到担架上，送上救护车。医生又问，“哪位是他的家人？”

    “我。”陈翊坤立即脱口而出，他却被两个人用惊讶的目光所注视，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他的好朋友，但是我现在住在他家里。”

    小林雅人的眼神开始黯淡，他死死地盯着陈翊坤，想要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请你上车吧。那你们两个人呢？”医生又问。

    “我们是他的同事。”阿may抢着说，跟在陈翊坤后面上了救护车，小林雅人表情有些古怪，但在阿may也上车之后，坐在了她的旁边。

    救护车滴嘟滴嘟地响，十分钟之后到达了最近的医院。万山被送进了急救中心，值班的医生摸了摸他的额头，冲着陈翊坤喊道，“你是他的朋友对吧？”

    陈翊坤忙回答：“对。”

    “他现在高烧，你先去交医药费，等下去查个血。”

    医生指了指急救科旁边的缴费窗口就走了，陈翊坤去交医药费，小林雅人却跟着他，不停地打量着，像是在估测他的身份和两人之间的关系。陈翊坤知道那个人在看着他，只是他不露声色，交完了医药费就回了病房。

    万山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阿may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护士进进出出。小林雅人看着一个年轻护士端了个不锈钢盘子过来，上面放满了医疗器械，他看着护士熟练地挂上水，针头刺穿了万山手背上的血管，药水便缓慢地流进了他的身体里。刚才万山已经在去交医药费的时候就抽过一遍血了，他高热不退，身体却在发着抖，陈翊坤赶紧为他盖上被子。

    小林雅人沉下脸，起身去了外面。病房里不允许吸烟，他只好去了男厕所。一连抽了好几支，心情还是得不到平静，想回病房里再去看看，但是万山身边还有两个人待着，无法做到两个人独处。他心想，万山现在应该不需要他陪在身边，于是他走到病房外面，朝里面看了几眼转身便走了。

    化验单很快便出了结果，护士送来的时候，万山已经悠悠转醒。

    陈翊坤非常欣喜，阿may更是松了口气。万山醒来的时候还很虚弱，他发白的嘴唇颤抖着，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

    “你……陈翊坤？”

    “哎。”陈翊坤赶忙应着，“怎幺样，感觉好点了吗？”

    万山皱了皱眉，动了动眼珠，看见了自己头顶上挂着的点滴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失声笑了。

    “呵，这是在医院？”

    “你在办公室里晕倒了，我们就把你送过来了，”阿may抢先说道，“大家都很担心你，怕你出事，刚才小林雅人也过来了……咦？人怎幺不见了？”

    万山听见小林雅人的名字，心里先是咯噔了一下，但是又马上恢复了平静，他那一瞬间在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情绪，虽然立即便消失了，但是陈翊坤依旧捕捉了它。

    “是吗？可能先走了吧。”陈翊坤漫不经心地说，“先别管他，他应该也很忙，万山刚刚醒，那位先生也不是小孩子了。”

    万山只是无力地抬了抬手，有些虚弱地问道，“这吊瓶什幺时候挂完？”

    “呃……”陈翊坤愣了愣，“不知道，估计今天一整天都只能待在医院里了。”

    “是吗……”他用另一只没有挂针的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放心吧，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你只要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就好了。”

    万山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涨得发裂，完全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些了。他合上了眼睛，这次却与之前在家的辗转反侧不同，他很快便再次入睡了。

    真是贱骨头。他心中想。

    小林回了出版社，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愣了一天之后终于磨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收拾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之后，他离开了出版社大楼，还在想要不要去医院里看看万山。

    也许那两位，现在还守在他的身边也说不定。

    小林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去一次医院，他把围巾裹紧，双手插在衣兜里，迎面的风像是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他只能把脸缩进围巾里，希望这样能挡住一点寒风。

    此时正是交通高峰期，马路上已经堵起了大长龙，他心中庆幸着自己还好是走路，一边加快了步伐赶往医院。到达医院的时候，他几乎快冻僵了，还好医院的大楼里有暖气，因为暂时还适应不了刚从冷空气里来到带有暖气的地方的落差，他刚走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走到急诊部，他径直走向万山早些时候住进去的病房，发现原先他躺着的病床上已经空空荡荡，连被褥都已经重新换了一套，齐齐整整地叠着摆在了床上。

    他马上退出来，皱着眉走到值班护士服务站那儿去。两个护士正值夜班!看好!看的小说就来da% n.，此时急诊部里人少，便也放松了些，开始闲聊起来。

    小林雅人走到护士护士服务站那儿，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对不起，我打扰一下……”

    两个护士齐齐转头看向他，有一个护士的眼睛在看见他的时候亮了一下。

    “有事？”

    “我想问问，之前住在10病室3床的那个人去哪儿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入院的。”

    “啊，你说他呀，就是那个有两个朋友陪着他一起，那俩朋友是一男一女的对吗？他刚才已经出院了。”

    “出院？”小林有些疑惑，“你是说，他出院了？就是在今天？他不是还在发烧幺，应该留下来再继续治疗才对啊。”

    “啊，病人不太愿意待在医院里，坚持要出院，他那俩朋友劝不住，就陪着他回去了。”

    “是吗……那请问他们什幺时候出院的？”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病人出院的时候还很虚弱，我们有劝说过，但是不起作用。”其中一个护士回答了他的问题，对他这个人也有了点兴趣，“你是来看望他的？他是你朋友吧？”

    “不好意思，不是。”

    小林雅人后退了一步，微微向护士点头，把围巾往上面又拉了拉便出去了。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已经变得乌黑，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照亮他回家的路。外面天气冷，很少的人在外面，他把手塞进口袋里，心里却充满了如何都平息不下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