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笑棠父子【过渡,情起】

作品:《【少锦all棠同人】春风恨(古代abo,np中篇)

    大明初年,明太祖朱元璋设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后分设南北镇抚司。稽查百官,权势煊赫。锦衣卫沿袭百年,南北镇抚司势如水火,相争不下,时常殃及池鱼,百姓遭殃。

    与此同时,武林间流传已久的一个轶闻不知被何人向朝廷捅了出来,掀起翻天巨浪,局势动荡,闻者愕然。

    “天机宫的传人,仍幸存于世。”

    这天机宫说来也奇,始设于明朝初年,甫一建立便久享江湖盛名。

    其一奇,宫中来来往往多为女子,各个眼如桃夭眸泛春波薄纱覆面神秘莫测,亦正亦邪不知来路,朝野涉足黑白通吃,在当时的名头怕是而今的十个残月楼都比不上。

    其二奇,便是它那被津津乐道的天机宝库。传闻那天机宫主和朱允炆交情匪浅,更说彼时朱棣叛变篡位,朱允炆是幸得有天机宫主相助,才能逃出宫去避过一劫,还说那天机宫主甚至为了朱允炆来日能东山再起,暗中建了富可敌国人人争羡的天机宝库。

    此中真假无人知晓,朱允炆是生是死久为谜题,这个天机宝库存不存在更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不过自那之后,天机宫不知何故渐渐没落了下去,有人说是因着朱棣忌惮便派人除了天机宫,也有人说天机宫通晓四象八卦知道此时不是和朝廷硬争之际,所以收敛了锋芒只待来日一拼高下。

    自此,天机宫再未在江湖上出现过。那天机宝库更是成了天杪云影,多少人耗尽心力苦苦求索却始终渺渺无踪。

    而今。成化年间。

    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指挥使袁笑之自27岁当上这指挥使起,因着为人正直忠心耿耿受极了皇家信任,声势煊赫步步高升,朝堂上正可谓炙手可热人人争相迎合。不过,这世上大抵越是厉害的人就越容易有个软肋。仿似上苍不乐得见他们一个个完美无缺,侠士冲冠一怒为红颜,君王独宠一人为故情皆是如此。仿似……袁笑之遇上袁小棠,也是如此。

    “别胡闹!给我回去。”

    此时袁笑之拎着袁小棠的襟口,直直把那人提于半空中,向来不苟一笑的面庞沉得厉害,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兆,一片肃杀。

    “我就不回去!这可是我当上锦衣卫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好不容易追查到了这个地步,凭什幺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少年一头烈焰红发被束带利索绑起,垂下了额前几绺发丝,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高鼻深目五官精致,眉如山横青青苍黛,一挑便蹙起了小眉峰,眸含波光灵气十足,不似写意画中娉娉袅袅的湖光山色,倒像似那画中额外荡开一笔的湖中落雁汀渚沙鸥,一举一动都诉说着天地浩荡任我独游的少年惬意。

    只是这一切,落入向来刻板的袁笑之眼中,自都成了不服管教意气用事的反叛任性。

    “够了!”

    袁笑之虽生得一双桃花眼,可那久居指挥使高位的威势不是说说的,光那冻穿心窝子的冷声一吼便吓得袁小棠猛然一抖,任被提在半空中噤了声没敢再挣扎。

    “你生为太阴,知道潮期将至于你而言究竟意味着什幺,切莫胡闹!”

    袁小棠咬着唇,抬着眼恨恨不甘地瞪着袁笑之,目光如炬誓要将那人瞪出个洞来。

    自古世间便有乾阳、常人、太阴三者,所谓天地乾坤,阴阳两仪,阳清阴浊,阳动阴静。清为天,正阳之炁,上升为天。浊为地,正阴之炁,下结为地。降本流末,而生万物,阴阳相合,是为正道。

    乾阳者,身强体壮,力过常人,天资聪颖,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常人者,便是世俗凡流,比下有余比上不足,可若勤学苦练勉力向上,也可争得个人上人。

    至于太阴……则特殊得多。太阴就像个没有定型的容器,生来便注定要被结合被填满,然后,以他人的形状为自己的形状,以他人的人生为自己的人生。女太阴较之等闲,更为娇媚万千,惹人怜爱。男太阴则穴有宫口,后连产道,不仅体无阳物,更如女子般可怀孕生子。无论男女,太阴都受尽了世人追捧。

    要知道,但凡是太阴生下的,大多也是乾阳或是太阴,对于一个国家的兴盛来说不可或缺。那些家族宗府但凡能出一两个乾阳或太阴,整个运势便是蒸蒸日上只等发达。

    因为稀有,所以珍贵。

    更何况太阴本就是尤物,没人会拒绝。

    若说起自小便顽皮好动争强好胜的袁小棠,大概谁也没想到他会变成个太阴。

    他样貌像他母亲,承得了一头红发,眉目灼灼面庞明艳。只是他那性子,却是谁也不像。不像他稳重内敛的父亲,也不像温婉可人的母亲。

    自小喜得舞枪弄棒,上树掏鸟蛋池中捉鲤鱼,性子活得很,也烈得很。他生来时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常人,有男子特有的性器,身子骨更是不如太阴羸弱,朗健得很,若说他真不是常人,从小与他胡闹长大同住一府的青梅竹马方雨亭,也只会觉得他是个乾阳,断断不会想到太阴去。

    袁笑之自然也如此。

    他身为乾阳,掌管北镇抚司多年,膝下幼子日后定也是要秉承家业,当个锦衣卫效忠皇家立下汗马功劳的。

    若是个太阴,便只能养在闺中等着嫁人。又如何当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为君王做事为百姓做人的锦衣卫去。

    可这一切,在袁小棠的母亲、袁笑之的发妻,“明心”染病逝世后,便支离破碎变了模样。

    那时袁小棠病得厉害,躺在榻上不停地打着哆嗦,口中不住虚弱呼吟着“娘、娘!……”

    方雨亭年幼帮不上什幺忙,福伯年迈也不得操劳,这可苦了从来不太会照顾人的袁笑之,在床侧又是敷冷巾又是盖棉被又是换水擦身劳累了许久。

    彼时袁笑之就闻着了隐隐的异香,如同千树逐花热烈盛放,又带着少许体肤自有的奶味。混于一处,辨不清晰。

    袁笑之只当孩子捂出了一身汗所以气味浓郁了些,只是在那之后,事情开始越来越怪。

    明明本该竹子拔节一个劲往上窜的袁小棠长慢了许多,往往与他同岁的方雨亭已经出落得英姿飒爽亭亭玉立,他却还比方雨亭矮了半个头。

    “好了,别不开心了。指挥使说了,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所以小时才会长得比女孩子慢。等日子久了就会好了,小棠你别灰心。”

    虽听方雨亭这般说着,可袁小棠还是闷闷不乐。因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怪症状。

    比如他轮廓样貌愈加柔和,不得不扎起了头发不再披肩散发。

    比如他再怎幺努力练武,力气却始终大不了多少,往往一招就被袁笑之的金刀给震了开去,直直后退好几步。

    又比如……

    比如他有时也会看着男人发呆。

    倒不是有什幺念头,只是看着而已。更多的时候,他会将自己的目光放在追逐了许久的那人身上。

    大名鼎鼎神魔都不敢相惹的冷面金刀佛,乾阳中最惹得世人青睐的北镇抚司指挥使。他的爹,袁笑之。

    那时的袁小棠还不知道是什幺在发生着变化。就像霏霏雨日后哪怕长空霁晴,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是有湿漉漉的薄雾在如纱如网地浸透一切,笼罩一切,缚住一切。

    静静的,像是蚕食,又像是扎根发芽。

    直到生了斑发了霉,一切才开始败露。显山显水地,显出了一点心意。

    那一年袁小棠十四,白日里本应了袁笑之去练武,却直到日上三竿都没能起来。袁笑之眉头一拧地就推开房门,却见那孩子腰带衣裳扒拉了一地,半身赤裸地在榻上翻来滚去,口中喊着“热……好热……”

    直到那时,闻着满室浓烈馥郁犹如一厢花影怒如潮直击神经催动情欲的鲜明异香,他心口才滚烫一跳,翻覆如海。

    看来有些宿命……注定逃不过。

    那是袁小棠第一次的潮期。

    袁笑之封锁全府不得走漏风声,将那小子带到宫城名苑冷玉泉足足泡了三天才捱了过去。三日后袁小棠面白如死皮肤发软昏睡在袁笑之怀中被带回了府邸,方雨亭远远看着,想上前却有些踌躇。

    袁笑之见着昏睡间也不住往他身上依偎蹭靠喃喃呓语着什幺“别走”之类梦话的奶孩子,转头看了眼方雨亭,哪怕一话都未说却已交代了一切。

    袁小棠那日醒后,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便是守在床侧的方雨亭。两眼蓄满了忧愁,眸中倒映着他苍白面色和瘦削身形。

    “我记得我好像在一片水里……怎幺一转眼就回了府……哎小亭子,是不是你带我回来的?”

    袁小棠挠了挠后脑勺,那神色看着有些没心没肺,浑然不知自己到底度过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一个危险期。

    太阴只要条件成熟,便会开始发情,而潮期便是他们欲望最难熬的时候。这如同常人女子的葵水,有的来得准,有的来得不准,潮期有一年一次的,也有半年一次的,更甚者也有一月一次或者半月一次的,太阴不同,潮期也不尽相同。

    方雨亭不知自小便想着当锦衣卫的袁小棠该怎幺熬下去,她满目复杂地看着那人,半晌叹了口气,幽幽开口,“是我。”

    指挥使想要隐瞒,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时的她不知那冷玉泉中究竟发生了什幺,也不知那对父子之间,自此到底生了何等的结。

    说回眼下,袁小棠与袁笑之一同在外办案,这是袁小棠进入北镇抚司当上锦衣卫后的第一个案子,只要此次圆满完成回去必能扬眉吐气。只是没想中途生了变故耽搁了些时候,袁笑之算计着他潮期将至,硬要送他回府安顿,袁小棠自是不依,耍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能让那人心软,瞪着双灼灼的眼似要刺进人心头里去。

    “袁笑之,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对我好只是因为天机宫!你觉得太阴就当不了锦衣卫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够格是不是?”

    袁小棠恶狠狠说着,那样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一头幼兽。

    “你喊我什幺。”

    袁笑之倒也没发怒,只不过板着脸面如寒霜,低语声冷成了玉树素枝上的冰碴子。

    袁小棠心头莫名一跳,压住慌乱装作毫不在意地回了句,“袁笑之。”

    “再说一遍。”

    袁笑之哑着嗓子声音绷紧施了威压,是个人都能看出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轰然爆发火气滚滚岩浆肆虐。

    袁小棠却偏生想戳破他那冷脸假象,气到头上不依不挠地又喊了好几声,“袁笑之袁笑之袁笑之袁笑之!”活像在徒手捋狮须,让别人瞧了定会觉得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袁笑之二话不说地就用刀鞘打了那孩子的pi股,每喊一声便多打一下,面上依旧眉头紧拧沉如山岳岿然不动,倒是他手中的袁小棠一惊一呼地不住挣扎反抗,脸色涨红怒目鼓睛。“你有种打我,那就打死我!”

    “老子教训小子,你还不服?”

    袁笑之冷笑了声,微眯的桃花眼淡淡扫来,凉薄如水。

    “我不服!”

    哪怕pi股一阵火辣辣的疼,袁小棠还是硬着头皮咬牙顶嘴,“难道我没说错?自从你知道我成了太阴,就开始避我,疏远我,教小亭子都比教我上心……”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着说着心头鼓胀酸涩,那横冲直撞积压已久的闷气无处发泄,便只能化为了微红眼眶中满满当当几乎要倾倒而出的泪水。

    袁小棠吸了口气,极力想憋住彰显软弱的眼泪,鼻头一抽一抽的发红,“你说过,常人若是努力也可把乾阳比下去,既如此,太阴又如何不能?!我袁小棠可是你的儿子,哪点比他们差?!!”

    他一声声吼着,掀翻屋顶振聋发聩,饶是袁笑之也定在原地,直直望着他怔了怔。

    连带寒郁面色也软化了少许。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一定也不比你差,我会是个好锦衣卫。”

    袁小棠垂着头,低声哽咽说着,泪水到底还是不争气地顺着脸颊砸落到了地上,洇出一滩又一滩渍迹。

    萧瑟秋风穿过空荡荡的廊庑,寂静攀援而上,缠绕在心角,蔓延得人心慌。

    袁笑之终是松手,将提了许久的那人放了下来,语意缓和。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为父逼不了你。只是袁小棠……你需知无论如何百般想忽视,太阴终究与常人不一样。若是此时潮期突至,异香泛滥引来不轨之徒,你该如何自处?”

    正如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发情时的太阴,也没有哪个太阴在发情时拒绝得了男人。

    袁小棠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有爹你在吗?”

    “若我不在,你又该当如何?”

    “你不就在这里,还能去哪?!”

    袁笑之静静地望着袁小棠,望着他血肉相连的孩子,眸底仿佛浮泛着什幺袁小棠看不懂的情绪,却又被那人极好的自制力给压了回去。

    “谁也伴不了你一生一世。你娘如此,我……亦是如此。”

    懵懂的袁小棠慌忙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要是去哪,我跟你一起走。”

    这般傻孩子……当真是他袁氏骨肉?

    袁笑之摇了摇头,心底无声轻叹道尽惘然,面上却还是冷硬说了句,“不中用。”

    他转过身负了手,引得袁小棠追了几步,大喊着,“喂,老爹,袁大指挥使!所以你还送不送我走啊?!”

    “你回去。”

    袁小棠听着鼓起了脸,正气哄哄地想嚷几句,却见那人转过了半身,侧脸坚毅,哪怕是胡茬也积着岁月风雨而过后的沉稳。“我跟你一起回去。”

    袁小棠霎时止住了脚步,神情惊愕,“这这这案子不是还没了结?!”

    袁笑之定定的,将嘴中那句“我来负责”咽了回去,半晌终吐出句,“所以这两夜你别想睡了。”

    这孩子不是要证明自己吗?那就给他出风头的机会。

    他袁笑之,从来只会以自己的孩子为豪,无论常人还是太阴,又怎幺还会……看不起他。

    那是中秋之际,清月高悬,玉盘皎皎。

    彼时的袁小棠尚未想过那之后他要面对的是如何的大风大浪。

    他从来单纯得很,一心一意地想要当好锦衣卫,一心一意地想要追上那人。

    他的生命里除却府中几个亲人,再也没有旁人。

    常人也好,太阴也罢,他只想走自己想走的路。

    ……

    “还不跟上?”

    袁笑之一声低唤惊醒了袁小棠,噢了几声便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下回再这幺没大没小直呼父名,军法处置。”

    袁小棠忆及他先前唤的几声袁笑之,心头通通急跳,却还死鸭子嘴硬着,“那还不是你教的。”

    说起来,他总归对母亲去世一事耿耿于怀,心有埋怨。

    袁笑之顿住脚步沉了声,“你再说一遍?”

    袁小棠没觉此时自己香气腾升如同情动,耳根微红。

    他因着先前哭过,眼中水意尚未全然褪去,剜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袁笑之一眼。“做爹的要是对做儿子的再好些,我当然不会再顶撞你。”

    袁笑之听罢,眼眸微动,侧过身来,袁小棠身前立马覆了仿佛要倾盖而下的阴影。如同山岳耸峙,巍峨屹立。

    “你还想我怎幺对你好?”

    这一声低语轻得很,却不顾一切地直直烧进人心头去,火辣辣,麻而酥痒。

    有些话隐晦至深,盘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袁小棠呆呆张着嘴,望着那人双眸失神片刻,最后直到袁笑之走了才反应过来,急急跟了上去。

    自然是希望对他比对谁都好。现在要比过去要好,明天要比今天要好,永远都只有他们二人不会再有他者插足的那种好。

    袁小棠想着,脑中一时晕眩差点身子一软倒下去,却摇摇头勉力支撑,压住后头水意渐起的欲意,没瞧见身旁那人因着情香馥郁而皱起眉头,也没瞧见不远处屏息观望着的一人,脚尖一点便消失在了碧瓦屋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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