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一个人的品性，很难说身为朋友，就能够完全了解。但是凌云瑄和欧阳轩显然都持同一种想法，他们觉得江连玦不太可能想篡位。

    凤鸣宫的传承，虽不显于江湖，但是凌云瑄与欧阳轩也非一无所知，当初江家先祖建立凤鸣宫，虽然是存了把控江湖的心，可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承凤鸣宫的人就等于主动放弃皇位，愿意辅助皇帝。继承此位者一向靠自愿，以江连玦的能力，他想要当皇帝，当初不继承凤鸣宫便可，何必绕这样一个弯子，再去给皇帝找不痛快？

    若说他是之后后悔，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江连玦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虽是如此想的，但是他们也不会真的完全将这个可能性抹灭，人是会变的，而世上又有多少人在出事后不可置信昔日相信的人会变？

    凌云瑄将玉牌放入自己的怀中，幽幽地道：“欧阳，如果他真的想篡位，你就打找人一起打他一顿，如果他不想篡位……”

    欧阳轩挑起了眉毛。

    “……你就找人打我一顿。”

    欧阳轩不由笑了，“云瑄……”这些日子来他受的苦楚只怕也不小，虽然没有什幺实际的，但是要怀疑自己的朋友，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本来就是种折磨。

    “唉……”凌云瑄叹了口气，“这一年多来，我怀疑的人尽是身边亲近的人了，我好像分成了两半，理智告诉我这是必须的，而情感又唾弃我自己根本就不相信你们……”

    欧阳轩低声道：“那你可有怀疑过我？”

    凌云瑄一.怔，看了他一眼，“我……我也不知道。”

    好像，还真的没有怀疑过。他没有怀疑过的人不多，欧阳轩恰好是一个，凌云瑄有时候也会蔫坏蔫坏地把每个可能或者不可能的人都当成可能的对象，但是像欧阳轩、云疏柳这样的人，他哪怕说出怀疑的意思，心中也不会真的怀疑。

    欧阳轩忍不住笑弯了桃花眼，边笑着，还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凌云瑄睁大眼睛左右看了看四周的人潮，人们大多数都专注于台上的风景，少有的几人看见了，讶异一闪而过，随即便也转过头去当作没有看见。

    凌云瑄面色微红，道：“你……你这是干什幺？光天化日……”

    欧阳轩道：“情之所至，有时候忍不住了也是正常。”搂过凌云瑄的腰，竟是忍不住在他腰上身上揉捏搓弄。

    凌云瑄咬着牙把他推开，正要瞪着眼睛说几句愤愤不平之语，一道凌厉的视线便扫过了他们，凌云星拿了三个纸包过来，一人递了一个，然后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凌云瑄咳嗽一声，打开纸包捏起里头炒得香甜诱人的热烫板栗，“多谢云星。”

    欧阳轩也笑道：“多谢凌城主。”

    凌云星微微一笑：“看起来二哥和欧阳宫主的感情挺好的。”

    “云瑄与凌城主感情也不错。”

    凌云星道：“在二哥心中，欧阳宫主自是比我重……说来，当年也如此。”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古怪，神情近似平静地说了这话，坐于凌云瑄旁边。凌云瑄入了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凌云星又看了一眼欧阳轩。

    欧阳轩若有所思，凌云瑄看过来时，对着他一笑。当年欧阳轩也是上过岛的。凌云星对他倒不像对别人那般不客气。

    凌云瑄正了正自己的神情，看向台上的戏子。

    月圆之夜，说来这戏是凌云星与凌云胥所点，演得是貂蝉与吕布，后世盛传，貂蝉在成功离间吕布与董卓后便消失无踪，但许多戏文里，还是喜欢把她和吕布配成一对，此后归隐，台上之戏，正好演到他俩初次见面，定情之时。

    “玉连环玉连环，同心共守……”貂蝉与吕布同执连环玉，唱得缠绵哀婉。

    “凤头簪凤头簪，双飞并头……”

    双飞并头……

    双飞并头？

    凌云瑄忽地一僵，把怀中那用手帕包着的凤头簪取出，看着它就像看着一个烫手山芋。

    欧阳轩轻声道：“云瑄，你没事吧……”

    凌云瑄面色阵青阵白，十足古怪，连手都在颤抖，欧阳轩皱了眉头，碰了碰他的肩，凌云瑄捏紧了帕子，好半晌才挤出一个笑来，道：“没事……”

    将凤头簪放入怀中，他的面色已很不好看，pi股也似坐不住这戏台下的长凳。

    欧阳轩看他如此，有些担忧，凌云星没有看他，却道：“二哥若是身体不适，可以先走……”

    凌云瑄立刻起身，道：“我刚好想起有事要办，云星，我先回去一趟，你……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这些天来他和凌云星相处，对他更有几分在意。

    凌云星站起身来，抚了抚凌云瑄的面颊，碰到了他的耳垂，“正好你还未去找华神医把脉，早去早回，我回房等你。”

    凌云瑄垂了一下眼帘，握了握他的手，“好。”

    转身看了一眼欧阳轩，欧阳轩起身，与他一同离去。

    “怎幺了云瑄，你的面色很难看。”

    凌云瑄拉他进了自己的屋子，道：“我……我觉得有什幺地方不对劲……”

    欧阳轩伸出手替他将鬓边的发绕到耳后，手指揩去他额头上的汗，“你怎幺吓成这样？”

    “先前连玦给我这个凤头簪，我开始把它往定情信物上想，后来又怀疑他在暗示我他想要篡位，让我成凤……”

    欧阳轩面色一凝，拉了他坐到房内小几上，为他倒了杯茶。

    凌云瑄拿了茶杯，手腕微微颤抖，喝了几口茶水后，道：“可是，这凤头簪可能真的只是他想给我的定情信物，双飞并头，我最初看到凤头簪时本想到过这四个字，但醉蛛还是没让自己往那个喻义上想……”

    “就算你发现连玦真的对你动情，你也不该吓成这样。”

    凌云瑄正色道：“欧阳，你可还记得本朝第四代皇帝煦成帝江凤梧的秘事？”

    欧阳轩目光微动，道：“立堂弟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