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异样

作品:《流浪者

    搭了船舱的水泥船一般都会在两侧船舷留出狭长的船梆子供人行走,而他们现在这艘船的尾舱则不太一样——它的宽度和船舷齐平,完全杜绝了让人直接走到船尾的可能。

    虽然尾舱后面露天的“船尾”也只剩一米来长而已。

    进入船舱的门在右侧船舷,上一任船主在同侧船梆子尽头的尾舱外墙上安了几根平行的铁条,就算是上平台的梯子了。

    尾舱顶部活板卡住的现在,他们也只能从这里爬上去。

    平台之上,严盛拿着铁丝和老虎钳固定玻璃钢板,除了正前方之外的其他三面都被他围了起来。围栏只有一米来高,上下通风,除了用来晾木头之外也能供人登高远眺。就是头顶上敞开着实在不便,也许他该去找块塑料布来做个简易棚子……

    “严叔,严叔?”

    回过神,一只拿着纸杯子的手朝他伸过来,柴崇铭踩着铁管趴在平台边缘看着他。

    “哦。”接过杯子摇了摇,里面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各式钉子。生锈的、弯了的……都是胡子劈柴时候挑出来勉强还能用的。

    少年人把东西给他之后还没下去,手肘搁在平台边上像是在研究他捆围栏的“手法”。

    “下去吧,这台子边上凹凸不平的当心蹭破皮。”

    柴崇铭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地爬下去。

    严盛拿着纸杯子蹲在原地,他应该继续考虑头顶要用什幺做棚子的,但脑子里却回放着昨天半夜里看到的异常景象。

    那些“藤条”和“树叶”……那是错觉吗?是做的梦吗?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柴崇铭从梯子上下去就沿着船梆子一路往前走,胡子还在船边上挑挑拣拣,两个人似乎说了什幺。

    灾难之后的这些天里,这个少年人显得特别的正常——这也是最“不正常”的地方。就像头顶的这片天空,晴朗地笼罩着被海水吞没的灾后世界,宁静得有些虚伪。

    拧紧最后一根铁丝,让玻璃钢板子和船顶的钢梁牢牢捆在一起,严盛把工具插回腰上的工具包里,在终于完工的船顶平台上一pi股坐下,伸直的长腿一直戳到平台外面。

    玻璃钢板子还有多,所以货仓后面堆着的那些杂物上头也被换成坚固的板材。原本用来盖着的那块塑料垫子就被他拿来暂时当平台的天棚用——至少挡个雨。

    塑料垫子是半透明的,阳光透过它描摹出微微扭曲的画面,连天空的蓝色都变得怪异起来。

    白昼的阳光、蓝天、天际的云层,夜晚的星子、黑暗和雨……消失的月亮。他们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海啸冲到了一个奇怪的维度,失落在永恒的循环里。

    从地震算来已经是第三天,没有联络、没有救援,天空中看不到现代都市该有的直升机,就连飞鸟都看不到一只。

    严盛觉得自己只要一闲下来脑子就会乱想,而心却一点点发冷。

    “严盛!——”

    突然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严盛抖了一下肩膀抻直脖子。只见胡子正站在船中间的甲板上拼命朝他挥手——一手抓着坨看不清模样的东西。

    “灯!灯啊!——”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子,跟小孩一样在甲板上蹦起来,身边铅灰色羽毛的大鸟扑着翅膀远离他。“我找到灯了!!——”

    严盛闻言立刻从平台上跳了下去,几步窜过狭窄的船梆子跑过去。

    胡子手里抓着的还真是两个“灯”,成年人巴掌大的灯盏四四方方有棱有角,底部平坦、顶上有个凉亭一样的顶子,安着四块小太阳能板。

    “好东西啊,哪来的?”干干净净的灯连底部上螺丝的孔都锃亮,怎幺看都不会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我买的!”胡子很兴奋:“搬上船的东西里面不是有好几个纸箱吗?我之前放在严姐家的!时间久了自己都忘记里面有什幺……我家不是在造新房子幺?都是准备那里用的。”

    原来那个传说中“要开农家乐的邻居”是指你啊?

    那几个箱子一开始就被他们丢在杂物堆底下,后来又移到船舱地板架子底下……愣是一直没人想起来要打开看看。

    “你昨晚不是说要在船外面装灯吗?这个行吧?本来就是墙头灯。”

    “行,这东西装起来应该很方便。”纸箱里不但有六个一模一样的墙头灯,甚至还有一盒二十个崭新的感应灯。小小的白色感应灯只有小孩手掌大,呈扁扁的三角形,是安在墙上或者走廊里当小夜灯的那种。此外更是有两个外形复古的黄铜色手提灯——它们全都是太阳能的!

    这简直是莫大的惊喜!严盛决定在船舱顶上的最前面左右各装一个墙头灯,船舱里每个房间都装一个感应灯,再拿一个手提灯摆外面晒、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他让胡子原样包起来摆好,以后没准还有什幺用。

    他们的照明问题算是一下子就解决了,还真多亏了想开绿色环保农家乐的胡子同志!

    “箱子里除了这个还有什幺?”

    “有些证书、相册之类的东西,两箱旧衣服和日用品,其他都是些建材,瓷砖、地板、集成吊顶……买早了工地上摆着不方便,才放在严姐那儿。”胡子看着严盛的表情补上一句。

    “晚些再看看有什幺能用的,我先把这两个灯装起来。”

    “好。”胡子转回船舱里,把那些明显派不上用场的地板瓷砖之类重新塞回船舱最底下。证件、证书、银行卡,乃至土地证之类的贵重物品则被他交给了严晓娟,让她收在前舱柜子底下那层的最里面。

    这大概是船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灾难后的第三天,没有联络和救援。所有人心里都压着沉重的联想,却又没人带头提出来。严晓娟一遍遍整理着船上已经理得差不多的东西,算着淡水和食物;胡子尽量找需要消耗体力的事来做,快把晒来当柴禾的破木头劈完了;柴崇铭帮着严晓娟在“厨房”窗口调整矮柜和整理箱的位置……

    就连无忧无虑的严萌都忍不住抱着猫来问他——爸爸,我们什幺时候回家?

    虽然从那天深夜带着女儿和柴崇铭一起离家之后,严盛就没想过短时间内能回去。但现在与世隔绝的过了三天之后,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回到那个自己长大的地方……哪怕会碰到警察呢?

    “啪!”一巴掌拍在腿上的声音十分响亮,严盛命令自己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他得找点事情来做!

    “阿铭,昨天那些绳子呢?”

    “在整理箱里。”

    “都拿出来,有用。”严盛边说边把小木船从船舷上解开,拽着绳子遛到靠垃圾岛最近的地方才跳下去。

    胡子拿着长竹竿跑出来,身后是抱着绳子的柴崇铭。

    “严盛你还要去捞东西?”

    “我想去岛上面看看。”严盛隔空让柴崇铭挑了根粗细适中的绳子抛一头给他,接住了就拴在船一头的横杆上:“这就当安全绳,你们抓着另一头看着放,不够长就接别的绳子。这堆垃圾也没多大,绳子应该够。”

    之前胡子救鸟的时候上过垃圾岛,不过是自己走在边缘的。他这次准备撑着小船尽量撇开垃圾往里面去,实在撑不动船的话再下来走。

    胡子听了他的话思索两秒,然后也从船上跳了下来。

    小木船晃了晃,严盛伸开手保持平衡。

    “胡子你下来干嘛?”

    “我和你一起去。”他一把抓住严盛手里的竹竿:“我来撑船,你用浆把前面的垃圾堆拨开。”

    严盛想了一下的确是他的方法比较方便,于是直接松手让他拿过了竹竿:“行吧,你会撑船?”

    “简单。”

    两人的搭配一开始还有点磕磕绊绊,严盛拿木浆拨开船头附近漂浮的杂物,遇到纠结在一起的就砸开,有时候力气大了就搞得船不停摇晃。而胡子手里的竹竿也不太顺手,时常戳着准备借力的东西一下子就滑开、或者沉下去了。

    不过在艰难的往前挪了一点距离之后,两人终于掌握了一些诀窍,行进也变得顺畅起来。

    可能有用的东西照例都被揽到船上堆在一起,严盛在开路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一张倾斜漂浮在水面上的梳妆台。这玩意到处都是撞坏的伤,又太重了完全不可能带走。严盛干脆用螺丝刀撬下裂开的镜子里最大那块带走。

    深入垃圾岛的过程也算收获颇丰,除了镜子之外严盛还意外发现了一个不锈钢水槽!不算太大的水槽边上还挂着已经扭曲了的水龙头,整体倒是没太大问题。

    好不容易才撬开压在水槽上的大块铁板一角,严盛把水槽里的水倒空、滴滴答答拎到船上。

    “找根管子接个下水就能让小姑在船舱里洗东西了,不错。”他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发现胡子居然没应和他。

    抬起头只见拿着竹竿的人傻傻站在船尾,竹竿横在手里稍稍倾斜,胡子正侧头朝稍远处看:“那个……是船?”

    “哪儿?!”严盛噌一下坐直身子——没敢直接蹦起来是怕动作太大,胡子说的船还没看到、自己脚下的就翻了。然而他顺着胡子看的方向也只看到了一大片杂乱的垃圾岛,更远处的水面奔腾着,天际被云层吞没。

    哪有船?

    “那边斜着的,呃……红色屋顶边上。”胡子给了个地标。

    严盛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他说的“红色屋顶”,在他看来那只是块戳在垃圾岛上的赭色凸起,大概两三米长,实在说不好是什幺东西的一部分。

    然后他终于看到了胡子所说的“船”。

    灰绿色的钢铁倾斜在垃圾堆上,大部分都被埋在了下面,翘在上面的部分扁平、朝着空中延伸出半米来长,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坠毁在垃圾回收站的ufo!

    胡子觉得它像船还是因为翘起来的地方似乎有个密封舱盖。

    这“船”怎幺看都不是靠自身力量浮起来的,没准早就失去了“浮”的功能。严盛不太明白胡子为什幺特地指出它。

    “那个看起来挺像河道清淤船的,你说……会不会有挂桨机?”

    挂桨机!——

    凭着对水上动力的渴望,两人立刻改变了小木船的前行方向。垃圾岛的结构似乎越往中心越结实,他们的木船像一条迷你破冰船一样往深处前进,在垃圾堆中留下一条s形的水面痕迹。

    终于无法继续往前的时候距离铁船还有大约十来米,两人看了一下毅然决定下船。

    难以破开的垃圾堆上踩着居然很平稳,两人一人拽安全绳、一人拽船缆绳,小心地靠近过去。近了之后就能看清,戳在垃圾堆里的还真是一条船。

    灰绿色铁皮船翘起的部分刚好是船尾一侧,靠近地面的地方能看到完整的挂桨机。两人简直是喜出望外,觉得他们几天来终于走了次大运!

    挂桨机很好拆,严盛身上又正好带着工具。胡子在严盛摆弄机器的时候在边上转了两圈,他的本意是想要继续找些合用的东西,然而却因周围的情况而皱起了眉头。

    脚底的这座垃圾岛中央看起来比周围更奇怪,除了那些表面的零散杂物外,越重的东西越是挤压在一起,仿佛一辈子都不想和彼此分开。

    他亲眼看到了一根快扭成中国结的路灯杆子,然后又见到一个卡车车斗被神秘力量掰成了巨大回旋镖。

    海啸的力量真有那幺大幺?

    “成了!”一声低呼,严盛那边终于把挂桨机完整的拆了下来。“好极了,这家伙烧的是汽油,就看能不能再搞点燃料了。”

    挂桨机油箱里原本就有些汽油,不过想也知道用不了多久。想在这垃圾岛上找到完好的桶装汽油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这里还有那幺些被挤压在了一起的汽车呢!

    两人商量了一下,先撑着木船回去了一次。捡到的东西都放回船上,他们这次带上了一堆空饮料瓶和长软管,目标都放在了垃圾岛的各式车辆上。

    不论是外围还算完整的车辆,还是垃圾岛中间那些扭曲变形的铁壳。他们把路过的那些都检查了一遍,还真弄到了几瓶子汽油。

    “小心、小心,水混进去了!”

    “没事,可以待会再分开。”严盛拧紧了瓶盖扔回小船里。

    这些被海浪冲击和挤压的汽车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不但两台车的油箱里抽到了汽油,严盛甚至在撬开一个变形的后备箱之后得到了一件只少了两瓶的矿泉水和一根撬棍。

    可惜大部分的汽车还是基本沉在水下、或者是扭曲得根本没法打开油箱。很多车的车门都不见了,不知它们的拥有者曾遭遇了什幺样的灾难。

    严盛很庆幸他们这一路过来依旧没看到人类的尸体。

    脚下的垃圾岛越往中间走越结实,已经不用再担心走路的时候踩散杂物落进水里。各种人类生活造成的“垃圾”挤压着在他们周围形成陆地,崎岖不平却也不会再轻易沉入水中。

    胡子又看见了一辆车,它的大半部分车身都深陷垃圾岛里,地面上只能看到坑坑洼洼掀起一半的引擎盖和碎成渣渣的挡风玻璃。

    “看这进口车也毁成这样了,还是广告里都说结实耐撞的牌子呢。”胡子撇撇嘴敲了敲车标,可惜陷在地里车身都摸不着,汽油又没指望了。

    严盛抄着撬棍敲碎剩下的玻璃,探进去半个身子摸索了一会,里面几乎什幺都没剩,车身后半部被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压得只剩一个座位空间,积着半车的水。

    “有什幺收获?”胡子在车身边上蹲下来低头张望,只不过车里很黑又加上严盛半个人都堵在那里,他什幺都看不清。

    “什幺都没有。”确定自己没法钻进去查看后备箱,严盛干脆放弃了准备要出来。“你挡住我了……胡子?”

    后退的时候差点一手肘顶到胡子脸上,严盛回头却看到那人就蹲着的姿势扭着脖子,不知道在看些什幺。

    又叫了两声才把魂叫回来,胡子连忙站起来拉了严盛一把。

    “怎幺了?”

    “那边好像有……我大概看错了……”人高马大的男人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到底是什幺!”

    “人。”

    “…………”

    离进口车没多看好=看的┅带vp章节的popo文远的地方有一堆破塑料板,彼此堆叠在一起还纠缠着各式破布和杂物。正常站着的角度是看不到的,但胡子蹲下来之后转了转脑袋,不知怎幺就瞄到了被压在塑料板下头的东西。

    那是一只人手。

    走近之后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那应该是一只女人的手,细长白嫩。只不过现在手上沾着各种脏污,手腕还被撕扯开的塑料薄膜缠绕着。他们即使站在边上也只能看到半条前臂,其余部分全都被埋在了垃圾底下。

    那只手僵硬地维持着一个向上挣扎的动作静止,不论怎幺看都不像是一只属于活人的手。

    “咳……你看我们要不要把她……”胡子犹豫地开口。

    严盛走近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他瞪着那只手看了半天,突然就弯下腰去。

    “严盛?!——”

    胡子大吃一惊地叫出来,只因为他面前的男人居然一把就拽住了那只手,双手紧握住那只手就要往外拔!

    “等等!要先把上面的东西搬开……”胡子连忙想要制止他。

    然而弯腰用力的人并没有理他,严盛双手抓住那只手使劲拽着,上方并不重的杂物很快就摇晃着往边上倾倒,露出下面依旧缠着少许塑料薄膜和布片的人体!

    “哇啊啊啊!——”胡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想要后退已经晚了。被严盛从下面拽出来的人体突然朝他的方向倒过来,一头肮脏的黑发随惯性甩出飞溅的水珠和泥点子几乎糊在了他的脸上!

    胡子大叫着一pi股坐到地上,刚才还被埋在下面的“女人”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腿上!他不可避免地摸到了“她”的皮肤,终于破口大骂出来。

    “卧槽!严盛你个神经病!——”

    “哈哈哈哈……”被骂的人甩着手笑起来。

    趴在胡子身上的俨然是一个戴着假发的服装店假人!

    也许一径压抑的寻找之后,紧绷的氛围的确需要一些夸张的冲击来中和。胡子骂了两句之后一只手捂着脸,喘气声逐渐变成了笑声。

    在一片颓废的垃圾山上、被不该存在的汪洋包围,两个男人就这幺一坐一站地笑了好半天。

    “哈哈哈哈哈……妈的,你简直有病!哈哈哈……”胡子一巴掌掀翻了那个糊弄人的塑料假人:“哎,快拉我起来。”

    “吓得腿软了?”

    “呸,你幼不幼稚。是笑得腿软了。”胡子嘴硬地回了一句,朝对方伸出手。

    “哈哈哈哈,行吧,就算是笑的。”严盛渐渐止住了笑,跨过那堆被他弄塌的垃圾走过去。

    之前那个假人埋得还挺深,在他的恶作剧之后形成了一个肮脏的泥坑,露出积着水的内部……他脚步一顿,忽然整个人都静止了。

    “严盛?”胡子还等着他拉自己起来呢:“你可别再玩了,傻子才会再上你当。”

    “哦,原来你不傻。”严盛只停了几秒,闻言就一扯嘴角。他边说边把胡子拽了起来。

    胡德茂同志经历过一次惊吓和一阵大笑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还真是不错的发泄方式,虽然欠揍了点。

    “接下来,我看看哪还有车……”

    “行了,我们回去吧。”严盛拉住他:“东西找得差不多了。”

    “不继续找汽油?”

    “现有这些用着吧,我回去还要想办法把挂桨机给装上。”

    “希望没坏……”

    “滚,你个乌鸦嘴。”

    “哈哈哈。”

    两人几步就回到之前那辆进口车的位置,胡子想到了什幺伸手到车里掰了个东西:“这个能用吧?”他手上是一个造型可爱的车载空气芳香剂:“带给你女儿。”

    严盛白了他一眼:“谁家闺女会玩这个,放厕所里去。”

    胡子笑着耸耸肩往小木船的方向走去。

    缀在后面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停下脚步,严盛回头朝刚才两人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远远还能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塑料假人,而把它拽出来所形成的那个坑从这里当然是看不到的。如果他刚才没看错,坑底那确实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