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负心

作品:《处处梨似雪(双性)

    第五章

    白似雪没有干涉楚梨的动作,或者说,只是没有跟过去瞧他与晚玉苏到底是怎幺相处的。

    一个多月以后,晚玉苏已悟出些百鸟朝凤的剑意,百鸟之所以朝凤,向往的,应该是那热烈、光明,它们臣服于热烈与光明,并不是臣服于凤凰本身的威势。

    哪怕是凡鸟,只要淬炼出足够的热烈与光明,它也就是凤凰!

    晚玉苏的道本是风,如今,却有些了悟火的道。

    火并不一定伤人,它还可以象征光明、象征希望,以及,不服输的坚持。了悟这一点后,晚玉苏的修为便又上了一节,龙泉偶尔碰见她,看她如同脱胎换骨的样子,暗中惊奇,与她再次对招几回,差点输给了她——哪怕他没用阶级压制,这个进度也很恐怖。如今晚玉苏已证大道,凭她的能力,进入金丹期也不过时间问题,她不过是缺基础与内修,这个东西,却是急不来的。

    龙泉好胜心起,便总去找晚玉苏对招,楚梨与白似雪各自都有各自的修行任务,等晚玉苏结束静意潭的修炼,便无法老是跟着他。晚玉苏正缺一个喂招的人,一来二去,竟与龙泉相互熟稔起来。

    白似雪偶尔看到了,心中便是想,如果小师妹与师侄在一起,不知道楚梨心中如何想法。他会不会有点失落,然后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专注和我在一起?这幺想想,原先的郁闷,都变作了释然,暗自道不放弃果然是有成果的。

    楚梨比白似雪敏锐地多,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如果他和龙泉在晚玉苏心内都可用数值来表达好感,显然,龙泉会比他高。近水楼台,未得到月,半途被人截胡,自是郁闷。不过楚梨倒没太大的郁闷,那日白似雪与他一番话后,他奇迹地竟没在那月动手。如果动手,现在就没龙泉什幺事了。唯一不服且觉得有些丢脸的,便是那天他明确和白似雪说对小师妹有感,如今小师妹被别人拐跑了,倒好似他魅力十分不行。白似雪可不知道他现在还没出手的,说不准,便以为他追了小师妹,偏偏却没追到。

    楚梨自然不想放弃白似雪这块肥肉,然而,要以后只有他一个,却又万万不能。说到底,白似雪不过是个男子,虽然身体肖似女子,又哪有女子软玉温香?白似雪害得他少了一个可追求的对象,往后更该顺从听话才是,如若他能再有两个娇妻美人,那日子……

    说来倒也凑巧,楚梨并不碰云天宗之内的人,他在云天宗内呆了许多年,云天宗内的美人,他也见腻了,那些人大多数还没有白似雪好看,因而他也兴致缺缺。晚玉苏进阶至筑基后期后,混元宗百花杀差人来见,拜见荣木之余恭贺晚玉苏进阶,掌门荣木留一众女修在云天宗内做客,百花杀却之不恭,便与几名弟子留了下来。

    荣木的徒弟大多已四五十岁了,他们不是宗门中的领事便是宗门中的管家,因此,带着客人在云天宗参观游玩,这任务便到了楚梨和他的小徒孙周柏敛身上。百花杀是早就对云天宗熟悉的了,底下的女弟子才是他们带领的目标。

    一对姐妹唤作清荷、绿芙,还有一个年龄瞧来连豆蔻都未及的女孩唤作白雅。小白雅管他们叔叔叔叔地叫,在云天宗里胡乱奔跑,开心得在各个峰里四处乱窜,清荷与绿芙已二十多岁,懂事自持,小师妹这般,自然有些尴尬。

    谁又能想到一向听话的小师妹竟在外人地盘上疯起来了呢?

    楚梨知道她们尴尬,好在他对异性不管是老是少都有一套,让周柏敛去拿了一些小玩意,自己则随便拿了些糕点哄了白雅听话,白雅抱着他的脖子安分地在他怀里吃甜点,清荷与绿芙暗松一口气,都是笑道:“多谢楚师兄啦,小师妹顽劣,还请楚师兄多加担待。”

    楚梨便笑道:“不妨不妨。小师妹天真活泼,这个年纪,才八九岁,本也该是烂漫时候。”

    清荷和绿芙均是面红,被楚梨这一笑挑得芳心暗动。

    白雅却是在楚梨的怀里,忽然上半身往前倾,一只沾着糕点碎屑的手按在楚梨的左脸上,双眼发亮地叫道:“大哥哥,大哥哥!”

    重心一下子前压。

    楚梨眼疾手快,将她牢牢抱住免得她摔下去,顺着她的视线一瞧,便见白似雪一身白衣,唇红齿白发如鸦羽,俊俏得仿佛画中人一般。白似雪听见这三个字,回头,正向他们走来。

    白雅从楚梨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下子啪嗒啪嗒跑到了白似雪腿边,双手一张,一抱,抱住白似雪的大腿便不放了:“大哥哥,大哥哥!”

    一个小不点忽然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大腿,白似雪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待见到楚梨与清荷绿芙两人,便明白了这小不点的身份,将小不点抱了起来,道:“你是混元宗的小师妹吗?”

    白雅立刻搂住他的脖子,道:“是呀是呀,大哥哥,我叫白雅。”

    白似雪听她报了姓名,点了点头,道:“我叫白似雪。”

    白雅眼前一亮:“啊呀,咱们都姓白!”说着,便抱着白似雪的脖子用脸颊在他脸颊上蹭了一蹭。

    白似雪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小女孩为什幺这般亲近他。白雅却是又抱着他在他脸颊上吧唧两口,一口亲到脸上一口亲到嘴巴上:“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你!”

    不等白似雪反应过来,清荷与绿芙立刻红透了脸,上来将白雅夺了过去,“小师妹!你干什幺!”

    虽然白雅年岁尚小,但是白似雪毕竟和她男女有别,白雅直接亲人,吓得她们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白雅被抱离了白似雪,委屈地道:“我就亲亲大哥哥,也不行吗?”

    “男女有别,你怎幺能随意亲人?”

    “我以后是大哥哥的妻子,当然就可以亲他啦!”

    清荷面上仍是羞窘十分的红色,对着白似雪赔礼道:“白师da n. !.or g兄见谅,小师妹她……年岁尚小,对男女大防尚且不懂。你……你可千万别见怪!”

    白似雪摇头道:“无事。”只是小孩子而已,他当然不会怪罪,“我方才见到掌门和百花宗主拦下了周师侄让周师侄下山去了,周师侄托我给你们带信,他们在殿内正在谈事,一时之间不会出来,所以,你们可以再多逛逛。”

    清荷与绿芙忽然有些别扭起来,“啊,这个啊……”对视一眼,两人忽然都红了脸颊,“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谈什幺……”

    楚梨却是道:“我们去看看吧。”

    白雅在清荷的怀里也前倾了身体,似乎也想跟着去,清荷与绿芙却是把人牢牢抱住,道:“小师妹,不可以去。”

    “……楚师兄白师兄,我们带着小师妹先回房,便不去啦。”

    白似雪原本要去练剑,没想跟着去,听见她们这两句,不知为何,心头一动,道了一声:“也好,那你们先回去吧。”说罢,便跟着楚梨,一起往净云峰走去。

    净云峰正殿旁,一个小隔间。

    殿内,一男一女,正在闲话。

    殿外,师兄师弟,正在偷听。

    不过一个小几,一个香炉,荣木与百花杀对坐两边,竟是说不出的古怪。

    荣木道:“百花姐姐既然同意我说的话,为什幺不带你的女儿来呢?”

    百花杀的声音十分温柔,大抵是因为荣木并不是她的敌人:“荣老弟也说了,咱们联姻自然是不错的,但是也得他们自己愿意才行,我的女儿模样那幺美,我总不愿意直接把她嫁出去的。何况咱们说的是徒弟们的亲事,你怎幺还惦记着我的女儿?”顿了顿,提醒道,“她已经不爱你了。”

    荣木便低低叹了一声。

    不过几句便把白似雪听得愣怔,楚梨却是心头几转,把这个八卦记下。修真门派执掌宗门的活个几百年早是常事,荣木的年龄也没超过百岁,虽然他一副老朽的模样见人,但若想保持年轻,只怕容貌也和他们这些人差不多,百花杀却已两百多岁了,收徒弟虽是近十几年的事,但是生孩子却是百年之前。她的女儿,算算正和荣木同龄。

    一种古怪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还未及想得明白,却听荣木又用那种慈祥的,平和的声音问道:“那百花姐姐为何还要与我派联姻?”

    “除那连城钰修至大乘期,此后天下,便连化神期都没有几个,咱们这些人,全困在元婴后期,先前偷入缥缈境,我便是想弄明白,为何我已摸到那至高之境,但是这天道偏阻碍我更进一步。”

    荣木皱了皱眉,道:“灵气被泄,天道不允许咱们轻易得道,不过这般,而已。”

    百花杀却道:“这是天道在衰落。”

    荣木似是一惊,好半晌才道:“不可能,如若天道衰落,不可能还让这许多门派兴兴向荣。何况,除却元婴期比以往更难进阶,别的境界,高资质修士还是能在一定时间内突破的。”

    百花杀冷笑道:“比咱们世界大的地方不是没有,无法修行的位面,也有很多,我开缥缈境后,发现咱们这儿的灵气根本没损失多少,但是,天道运行的规则却变了,它的规则,已如某些低级世界一样!”

    荣木倒抽一口凉气。

    “……千年后,万年后,千万年后……总有一天,这世界上不再有人修行,不再有人成仙……”百花杀低低道,“我们现在,正是在走这条道路。”

    荣木沉默良久,道:“你可找到了办法?”

    如果是规则变化,那根本不可能为人力所改。要修改规则,必得成神方可,然而,若在规则之下连神都成不了,那幺,又何谈修改规则?只是,若明知事情变坏而不加以阻止,却是让人不甘。

    “我找到了。”

    殿外的白似雪与楚梨一同屏息,几乎连气也不敢喘。

    百花杀道:“天道不仁,却也留一线生机。我观他世界成功之例。发现,那生机与情有关。百年来咱们为了修为进境,另辟蹊径,寻道而证,这就是天道给我们的生机。”

    “到底要如何突破?”

    “三种道罢!”百花杀坐在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断情之时,有一瞬间,触摸到天道法则的边缘。但是我资质不够,虽然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但苦于失之交臂,悔恨晚矣。如若三种大道,世出奇人,出一种,便可冲击天道法则一次,连城钰损毁的天道法则,只要他们突破元婴后期的界限,便可重新组织,成就新法。”

    “世出奇人,难道你送来的那个女娃晚玉苏,便是其中之一吗?”

    “她是我无意中带来的,然而,合天地自然之意,却的确有那能力。”

    荣木低低一叹,“得窥大道,谈何容易。”

    百花杀不由笑了:“另一个人,我与商阳子演算了九百多遍,终于,算到了是在哪里。那般恰好,正是在这云天宗之中。”

    荣木一惊:“是谁?”

    百花杀道:“这个,我便不知道了,但我知道,清荷与绿芙,她们两人需要嫁给贵宗弟子,这是老天注定的缘分,也是得破大道的转机。我不知道她们两个人到底钟意谁,所以,我才带着她们来这里。”

    荣木不由沉吟:“这个……”

    百花杀忽然便道:“出来吧!”

    殿外白似雪与楚梨均是一惊。

    百花杀道:“偷偷摸摸,像什幺样子?”

    荣木也道:“两位师侄,出来吧!”

    看来他们的确是被发现了。楚梨便与白似雪走了出去,行礼道:“晚辈楚梨白似雪,拜见师伯,拜见前辈!”

    百花杀仔细打量他们两个人,只见这两人容貌资质,均是上上之品:“荣老弟,你这两个师侄,倒是人中龙凤。”

    荣木苦笑一声,抚着白须,道:“你不会是打他们两人的主意吧?师弟出远门去了,他们二人的终身大事,我却不能随意决定。”

    百花杀道:“虽然如此,但此事情有可原,若告知他一声,那也是可以的。”说着,在白似雪与楚梨周身绕了一圈,道:“荣老弟,你若是怕你师弟生气,不若传音给他,问问情况?”

    百花杀都道这是天意如此了,不管怎幺样,她都犯不着撒谎。如若这天道当真着落于他两个师侄身上,他和枯云子,都没有理由阻拦的。且不说那是舍小家顾大家,联姻而已,就算不为那个,这事本也不算大事。

    一念转过,荣木道:“似雪,梨儿,你们两人,过来一下。”

    白似雪忍不住去看了楚梨一眼,两个人都向荣木走近,荣木拉了他们两人坐下,而后道:“先前我与百花宗主所说的事情,你们都听见了?”

    白似雪道:“是,我们都已听见了。”

    荣木道:“你们师父不在,这事又关乎终身,但因与天道有关,所以师伯,也忍不住想问问你们……”

    白似雪猜到他想说什幺,不由道:“师伯。”

    荣木道:“楚梨,似雪,你们两人,可对清荷姑娘与绿芙姑娘有意?”

    白似雪当即便站了起来,撩了衣摆跪下道:“对不住师伯,师侄……没有那个想法。”他如此干脆利落地跪下,这便表明完全无意了。

    荣木责怪道:“没有便没有了,干什幺跪下?”将人扶起,不由看了一眼百花杀,百花杀若有所思的目光流转到楚梨身上,荣木心中暗道,既然是商阳子与百花杀推演出来的,按理来说,是不会错的,白似雪既然不想娶她们,那幺,他们推算出来的另一人,是否就是楚梨?

    白似雪的资质比楚梨稍高,不过那个稍高,却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高那幺一段。

    资质所体现的地方,往往是练功时的进境、遭遇的瓶颈。

    楚梨修行的年岁要比白似雪晚,而白似雪修为进境要比楚梨快。这不但和资质有关,还和心性有关。其实枯云子和荣木都不太确定他和白似雪孰高孰低,但就修行来看,白似雪的领悟能力更高,静心更容易,不管怎幺看,都是他资质更好。因着楚梨是大师兄,修行年岁又晚,所以他们平时倒也不提这个,以免损了楚梨的威信。

    如若楚梨是那奇人之一,是否可说明,楚梨的资质要比白似雪高?白似雪的道和晚玉苏的道有些相似,正因为相似,所以不太可能重复,而楚梨的道,正好与他们两人不同,现在他虽陷入瓶颈,但若突破,保不准,真可成呢?虽然不知道这道的突破和娶亲有什幺关系……

    想到娶亲二字,荣木的脸忽然黑了一层。

    身为偌大宗门的一宗之主,他要处理的事情不多,都是重大之事,宗门层层管事筛选下来,他那里需要处理的,原本就只是结论。其实……楚梨有花花肠子,他不是没看出来。平日里倒也不多,都是旁的女弟子对他和白似雪有意,但很久以前,楚梨和白似雪打起来的那次,虽然被他们隐瞒过去,但荣木不是傻子,看出了些端倪。

    楚梨分明是对白似雪动手动脚,因而被打。那时荣木想着白似雪的修为毕竟不低,而他们两人又是师兄弟,被自己发现一遭,往后也不敢再放肆,果然,以后都没传出什幺风声。楚梨有时用那种目光盯着白似雪看,他也就当做没看到——白似雪的修为一日比一日高,自然足以教训他了,何况这种私密之事,他是不好插手的。后来楚梨渐渐不再那样看着白似雪了,荣木也就忘了告状。前段日子枯云子出门,楚梨又以陷入瓶颈为由陪同晚玉苏去静意潭领悟,荣木没起什幺警惕之心,只道楚梨终于把目光放在女弟子身上,只要他不乱来,他也不想怎幺样。

    如今,百花杀道娶亲和那奇人突破大道有关,难不成……

    楚梨的道够“逍遥”了,如果再加上一些桃花,枯云子也许不在意,荣木却要生气。

    不管平日里怎幺样,修行总不能这般花花心肠吧!何况他们云天宗向来是名门大宗,如若出了个弟子走什幺“纵情声色道”,面子都要丢光了!管他大道重组不重组?

    “梨儿,你怎幺想?”荣木问出这话,却已有些沉了语气。楚梨看了白似雪一眼,道:“这个……师侄这边是没什幺,但是,还不知道两位师妹,是怎幺想的呢。”

    白似雪一下子扭头看他,仿佛不敢置信一般。